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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留尘木着脸道:不行。正想转身,衣袖一紧,却是丹吾死死攥住他的衣角,用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望着他,眼神中满是哀求之意。
谢留尘拗不过他,只好给他买了一份,道:就这一次,以后不准随便吃外面的东西。
丹吾捧着包得露出一个小口的桃花酥,咬出一小片,含在口中,心满意足地舔舐着,根本不在意他的训诫。
谢留尘重新将他抱起,顺着人群涌动方向走去。拐过这条街,又是另一条街,热闹不逊上一条,有女绿鬓罗裙,当垆鬻酒,酒香飘出十里路;又有乐声阵阵,彩车游街娱神,车上锦旗迎风招展,飒飒作响。
其时凡间王朝不知更替到哪朝哪代,凡人安居乐业,生活富足,这些民间活动就多了起来。路上所遇之人服饰衣着也不尽相同,目之所见,一派昌繁景象,大有山河安定,天下太平之盛况。
哥哥也尝一口。谢留尘看得入迷,被猛塞进口的食物唤回心神,发觉丹吾将一小块桃花酥塞到他口里,他细细咀嚼着嘴里食物,心中赞叹道:真美啊
凡间真美啊。
到了夜间,桥边张灯结彩,河莲绽如天上星,则更是美不胜收。丹吾双眼看了一整天,也亮了一整天,一个劲儿地哀求他:哥哥,哥哥,我们在这里住下好不好?
他贪恋凡间繁华,不肯离去,谢留尘受不住他的央求,又在这处城镇住了三五天。等到了第四天晨间,才抱着肚子圆滚滚的丹吾离开这里。
到了下一个城镇,又是另一番昌荣盛景。二人留恋其中,渐渐放慢了脚下步伐。谢留尘少年心性,丹吾又是个化出人身仅有半年的无知幼童,二人换了凡人衣着与装扮,天天上酒楼吃吃喝喝,养出一身凡间野性,将修行之道全然抛弃脑后。过了大半月后,他们将身上仅剩的银两花了个精光,丹吾为了能多吃点好的,甚至偷偷溜出客栈,要将脖颈上的金项圈典当出去,被尾随而至的谢留尘发觉,严厉制止。
他痛定思痛,心想不能再这样纵容下去,不然连自己也要一并堕落下去了。咬咬牙,当天不顾丹吾的抽噎挣扎,强行抱着他离开这座城镇。他们走走停停,路过繁华如梦的凡间。十来天后,来到一处城外荒郊,又穿过莽莽山林,终于走到周家村所在的山村。
沿着幼时记忆中的路线落到村门口,只见村门口朽木腐枝,门栏上停着三两灰不溜秋的麻雀,一块歪歪曲曲的牌匾挂在麻雀脚边,依稀写着周家村三字。一路走进去,只见篱笆稀稀落落,鸡鸭鹅东西乱蹿,拉了一地黄屎,三两只家犬正争夺一块带血骨头,见到陌生人入村,退到一处瓦房后,狂吠不已。其时凡间正值太平盛世,凡人大多搬到城里居住,除了少部分以砍柴为生的樵夫外,少有住在山脚边的,因而周家村人烟寥寥,十分残破。
丹吾左顾右盼道:小尘哥哥,这是哪里?
谢留尘沿着记忆中的茅屋走去,道:凡间,周家村,我长大的地方。
丹吾喃喃念着周家村三个字,伏在他背上,踮起脚尖,好奇地打量四周荒凉景色。
青天白日,一路走来,竟是没见几人。越是往里走,童年回忆越是浮现脑海,清晰如昨。谢留尘脚踩在熟悉的土地上,重回幼时旧地,若有所感,幽幽道:先任兽王便是留恋此地,顿悟了做人的乐趣,希望你也能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沾染凡间烟火气,成长为一个好孩子。他望向怀中之人,低声询问道:我们在周家村住一段时间好不好?
丹吾早被花红柳绿的凡间世界吸引了目光,闻言点了点头:好。
第一百二十四章
走到昔日南星住的那处屋子,推门而入,门扉吱呀一声,迎面扑来浓厚的飞尘,熏得二人忙不迭地挥手。院子因十年来无人居住的缘故,散发陈旧腐朽的味道,残垣断壁,蛛网遍结,西侧草棚下高高摞着一堆柴薪,已经发旧发黑。东侧是一个开阔的小院子,摆着一张石桌与几块石凳子,旁边凿了一个水井。与他当年离开此处时一模一样。
幸好那个水井被石块封住,没有受到露天影响。谢留尘进了院子,伸手拽去挡路的蛛网,挪去井沿上的石块,见井里还有水,招招手,将丹吾叫了过去。
丹吾早在进门的那一刻,便冲往最中心的小屋子,陡一开门,尘封多年的烟尘一朝重见天日,他被呛到喷嚏连连,眼角满是泪花,嘴巴却是笑得合不拢。听谢留尘召唤,又屁颠颠地跑到水井边,拍着手,兴高采烈叫道:哇,里面有水!
谢留尘擦净石凳,坐了上去,看着他兴奋不已的身影,悠然道:小丹吾,你听不听我话?
丹吾大声应道:听!
谢留尘叫他坐在旁边石凳上,一本正经地叮嘱道:嗯,既然决定在凡间住一段时间,我们就要按照凡间的规矩来,像凡人一样生活,不得动用体内真气,也不得告诉别人我们是修行之人。知道不?
丹吾道:知道。
谢留尘指着水井道:那么,现在我们就开始动起来,运气好的话,还可以在太阳落山前吃上一顿饭。
一听有吃的,丹吾哇了一声,眼睛又亮了起来,无须他多做交待,自己去找了水桶,溜到水井旁打水。他在凡间生活了几个月,对什么都好奇得要命,天天在外面蹦跶,早将凡人的生活习气摸索了个大半,提了满满一桶水,擦洗屋中陈设家具,又找了把扫帚,有模有样地打扫起院子来。
谢留尘立在院子中,伸伸手,拂去屋顶边垂落下来的一捆稻草。想及他当年被玄思真人带走时,仅只六岁,那时高大无比的茅屋,现下看来,实在是矮小得不值一提。荒山茅屋,过了十年,都是一个样,变也变不到哪里去。那变的,自然是他了。他留下一句:我去找点食物。便一身空落落地出门去了。
出了院门,只见左边是他们来时的方向,右边是一条黄土铺就的村道,蜿蜒着不知通往何处。上了右边村道,走出上百步,才见到另一间低矮茅屋。周家村村户以捕猎与砍柴为生,人烟稀缺,偌大一个山村,只生活着数十户人家,零散落着几十间灰瓦土屋。这些屋子都是山村村民所住,搭建得不甚讲究,围墙砌得东倒西歪,五颜六色;仰头望向屋子外围庭院,也是堆了满地柴枝枯草。
走到山脚下,一间格外干净的屋子撞入眼帘,令他眼前一亮。这屋子坐落在村子最里侧,与其他土屋不同,是以粱木所筑,装点朱漆碧瓦,色彩分外明艳;屋前屋后种着缤纷争艳的红花绿草,一只黄莺落在支起一半的窗棂上放声歌唱,窗内传来淡淡的书墨香味。
他想道:这倒不像普通山民所住的地方。
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无心去关心他人的生活起居,他绕过这间木屋,上了山。
他是修行之人,无须米粮肉食充腹,但丹吾可不一样,他是刚刚化出人身的兽王,需要吃肉饮血才能成长。走到山上,只见荒山野林肆意生长,树顶直指天际,层林高如壁垒,黑黢黢地直压下来,山中不时响起兽嗥之声,显是有山禽走兽在此栖活。
他见左右无人,掠进山林,振动胸膛,仰天长啸几声,片刻,树叶刷刷响动,扑簌簌掉下几只鸟雀来。他又持着修明剑,深入荒林,捕了几只山兔,还得了一只呦呦叫唤的野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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