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只保持着默契,走到朱铄的墓碑前,坐在那正对着的石椅上。
“你最近经常来这里吗?”鲁繁星深知道答案。
“是呀!我已经退学了。也没有想好以后要怎么样。而我——润涵说我这样不行,我也明白。只是需要时间。”
“我们都需要时间,才能接受。”
“希望时间对我有用。但许多事情,不会被时间冲淡的。只能逼着自己去适应。”
“你在说你和寺喆吗?”他看着石莉安的表情:“对不起,可能问多了。”
绿化很好的墓园吸引了无数飞禽在这里落脚,眼前它们正飞来飞去,欢快的唱着各式各样的歌曲。而无论远处的山涧还是身边的草丛,绿油油之上野花也是遍地开放,淡淡的香气阵阵传来。但鲁繁星仍察觉到了些许不和谐的东西,他的额头紧皱起来。
“我和寺喆,那真是一段复杂的——”她习惯性的把那段历史跳了过去:“我对不起他,也对不起铄。我从没想过会弄成这个样子。但现在,我无法对他们任何一个道歉,也没法补偿任何一个。”
鲁繁星意识到这里面的事情远比自己以前认为的复杂,他不打算继续问下去,同时也害怕这女孩儿会继续说。
而石莉安则反过来问了一句:“那你呢?”
鲁繁星并不明白这个问题有没有特别的指代,他捡了一个自己愿意谈论的方向:“虽然我们同宿舍,关系也很好,可实际上我和他们俩差别还挺大的。比如,我承认我不怎么爱学习。”
“听说你总是抱着古书诗词看。”
“嗯!这是我父亲——的爱好,所以我也就一块了。”
石莉安也没有就他父亲的事情继续问下去:“诗词,我不是太懂。”
“这东西已经没什么用了,几乎没有人再去研究它们。”
“但有个爱好,有点事情做,让人感到充实,也是很好的。”石莉安叹了口气。
“你学习那么好,而且在医科研究院,退学真的是——”鲁繁星感觉到了些什么,往身后的树丛看了看,但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寻常的东西。
“我也知道。但其实大家都已经上不下去了,老师也不怎么教课了。润涵说她们那里也差不多。——但的确,天天来这里守着他们俩也不行。”
看到石莉安对自己的行为有数,鲁繁星决定不再主动展开这个话题。
“这几天,我看到了无数场葬礼。”石莉安继续说:“全都是在战场上宣告死亡的,全都没有遗体,全都是空棺。我只想知道,这战争要打到什么时候,还会有多少人死去!——对了,我听到有反战组织,我想加入他们。”
这却是鲁繁星第一次听说:“反战组织?规模大吗?你一定要谨慎。但战争已经不可能再进行太长时间了,局势是一边倒的,我们可能很快就会投降了。”
“投降?——那铄和寺喆的死还有什么意义吗?”
听着石莉安略显矛盾的说辞,鲁繁星仍想指出些什么,或者干脆承认自己为寒寺喆做的那些事情,来换取她心中的一丁点希望。一切词语都已经在嘴边准备就绪,只剩下一口呼出的气流将它们带出来。
“鲁繁星。”身后的树丛一阵骚动,一个瘦高的男人走上前来。
鲁繁星怒不可遏,猛站起身要向那人冲过去。但石莉安就在身边,他只好又将火气重新压了回去。
“你的亲戚吗?”石莉安也站起来:“你好!”
鲁繁星只好顺势答是。
“真不好意思,占用了你的时间。你今天肯定也很忙的。”石莉安道起歉。
“啊——还好,还好——那我先走了——你一个人——”
“没关系的。我都是一个人在这里。再见。”
“再见。”见此情景,鲁繁星也只好与石莉安道别,推着那突然到来的人赶紧往远处走去。等距离足够远之后,他直接骂起来:“你有病吗!”
那人说话平静:“你不能告诉她寒寺喆和朱铄的情况。那可能会对你和她都不利。”
“我根本不知道朱铄什么情况,可能他已经死了。而且是否要告诉她是我自己的事,只有我能决定,和你无关。还有,你不要催我,难道现在轮到你直接来催我了吗?而且还是今天?”
“不。我今天来,只是因为你父亲的葬礼。”
“但根本没有能称为葬礼的东西。”鲁繁星沉默了。
那人在鲁繁星的肩膀上拍了拍:“我理解你的感受,我们都曾失去过某人——或很多人。”
“可我真的不想再失去更多,裕华。我接受不了这些,我并没有足够的勇气——”
这瘦高男人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要还有感情,就没有人能接受,勇气不是用来做这个的。所以——”
“所以什么?”
“我也不知道——”裕华撇嘴笑了笑,“我们还是随便走走吧,在这附近,可以什么都不说。”
“但我真想知道祂们到底打算把我怎样!”
裕华往前走起来,沉默了很久,思考了很久,才回答了鲁繁星的问题:“毕竟他们不是魔鬼,所以,也许,他们——我也不知道他们的想法。但也许至少可以留有希望吧。”
看到一个应该经历过很多的人变得吞吞吐吐,鲁繁星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能问你一下吗,当初你是为什么,做出了选择。”
“为了追一个女孩儿——”
不得不说,这句话让鲁繁星惊讶,也一下子有了兴致,他追问起来:“竟然还能有这种事情?在你身上。”
“曾经我也和你一样年轻过,却还没有你成熟,简直可以用不怕天高地厚来形容。”
“那后来呢?”
“后来——你还是不要知道了!”裕华不再想讲下去:“回家吧,好好陪陪你的母亲。以后的事情,放到以后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