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没机会与佺励说上句话,就已被崔洁拉出风洞室向楼上走去。打开“总控室”的门,崔洁将钥匙交到他手上,说:“这就是你们的研究室了。”
寒寺喆只是打眼一看,就已经被屋内的一切吸引,变得兴奋不已。控制台虽然还被蒙着薄塑料布,但依然能清晰看出整个控制系统电气化程度相当高,监视系统也更加健全。他赶紧走上前,仔细观察起那一长溜的窗户。透过这面积巨大的窗户,风洞室里的一切都尽收眼底。当看到玻璃间的拼接严丝合缝后,寒寺喆彻底放下心。
焦婧阳已经习惯性倚在控制台上:“不用担心这窗户,对于这个规模的风洞,周围这些东西对气流的影响微乎其微。”
寒寺喆将视线转向别处,发现崔洁坐到了会议桌旁边。他突然感到诧异,也坐了过去:“为什么这里还要有个会议室?”
“因为可以方便讨论,这里的一切都是为了方便高效——立体成型实验室就在风洞的旁边,可以将配件加工出来后直接送到风洞里测试。”崔洁解释道。
“所以,这个项目还是很着急的?”
“的确有些——比较急迫的原因——”崔洁欲言又止。
寒寺喆没有继续追问:“那下一步呢?需要等待这里完全调试完吗?”
“等基础的设备弄好,你就要负责对风洞的调试了。同时,你可以先看看这个项目之前的数据。”崔洁又是短暂的停顿,“但不是现在,今天先陪我去个地方吧。荷马新城的那个遗迹,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去看看。”
焦婧阳又来了意见:“她这是打算干什么?让你别忘了你所造成的损失?还是想与你的关系更进一步?不对呀,明明是你想让关系更进一步呀。”
寒寺喆看向控制台,看向仍倚在那里的焦婧阳,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这两个女人。崔洁看他一直盯着自己的侧后方,也回头望向那里,短暂停顿后,很快又扭转回来重新瞪向寒寺喆。
焦婧阳看到自己几乎正面与另一个女人对视,也不敢再为难寒寺喆:“去吧,无论她的目的是什么。哪怕是想和你更进一步。我们之间的平衡,我们三个之间——”她叹了口气,“我仍在适应这样的平衡。反正早晚都要去适应,哪怕不是她也会有别的人。”
“好的。我去。和你。”寒寺喆做出了回答。
崔洁很甜地一笑,轻声说:“谢谢!”
焦婧阳却望向四周,最后低头看向自己,脸上写满了疑惑。
“走吧?现在!”崔洁继续说,并从会议桌旁站起来。
寒寺喆本打算尽快熟悉这个新楼的各种设施,看看那些在之前无法接触到的数据和信息到底是什么。但这么一听,他不得不将刚刚为自己设想的计划扔到一边。焦婧阳则看了眼时间,语气中充满戏虐:“估计你午饭又会是一堆零食喽——”
同样是到达荷马市公交枢纽后再次倒车,在中午前两人就已经到了遗迹的墙外。
“你还好吗?”通过安检道轧后,崔洁察觉到寒寺喆有些过于沉闷了。
第二次进入遗迹,寒寺喆不得不向她承认自己的心情过分复杂。
“对不起。其实这里已经没什么用了,但——仍然是——怀念这个地方,所以仍想跑来看看。”
远处,被轰炸倒塌的那段围墙被修复完毕,已经看不出来那里曾经的经历。工人也早就撤离,整个遗迹中再也看不到任何其他的人。
“没人还会相信能从石碑的文字中解读出什么秘密,里面大部分文字也不会有人能读懂,或想去读懂了。”崔洁在坑边的草地上徘徊,“大家最近有过这样的考虑,等战争结束后,干脆把这里开放了。如果那样的话,也许这里会挤满人,再也找不到此时的寂静感觉。”
“下去再看一眼吧。”这是焦婧阳希望的,寒寺喆没有问她为什么,直接转述给了崔洁,说完就直接往阶梯走去。
崔洁没有反对,跟着他下到坑底,沿着螺旋线走到中心,陪着他慢慢走过每一块刻满了文字和图形的石碑。
焦婧阳突然问起来:“你问问她,是否认识某几块石碑上的文字。”
寒寺喆不明白她的用意是什么,更不敢直接问过去,在她一遍遍催促下,他换了个说法问了出来:“家乡四历山中墓碑的文字,也就是这几块上的,就是那个什么少数民族的,应该能解读出来吧!”
“是耶黎夏族吗?看起来像,但解读起来依然很难。大家没有对耶黎夏族文字的完整研究,大部分学术研究更像是专家个人的臆断。我们试了很多,都失败了。”
“那其他文字呢?肯定有能破解或认出来的吧!”
崔洁走到一块石碑前站住,眼睛望着面前的文字,流露出欣赏的神情。“这样的文字,还是很普遍的。”
寒寺喆赶紧按焦婧阳的要求站到崔洁旁边。这块石碑上的东西,每一行上都是一些看起来差不多的小元素凑在一起,被一个空白分隔开,长短不一。寒寺喆从第一次见到时就不认为那是文字,虽然上面的公式和符号与眼下大家使用的差别不大。
“我猜的没错,她认识这些文字。”焦婧阳很肯定。
“但这是什么?什么文字?写了什么?”寒寺喆只能继续问焦婧阳,但没能得到回答,只好看向崔洁,问起来:“你认识这些东西吗?”
“我认为,我应该是认识的。但只是很模糊的感觉,虽然这文字很普遍的存在着,虽然看到它们的时候我总是感觉到自己知道它们的意思,但当要说出来的时候却又说不出来。”崔洁往寒寺喆身边看了看,“这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一种循环似的。我好像也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文字的意思却说不出来的原因,而这个原因也是到了嘴边就说不出来了。所以,我总是在寻找,寻找某个特殊的人或某件特殊的事,希望能让我记来些什么。”
听到这里,寒寺喆偷偷往身边看去。他看到了一个沉默的、严肃的,又忧伤的焦婧阳。他想正对焦婧阳,却又不敢再此时做出太大动作,因为他总感觉崔洁并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看焦婧阳。当这个想法正式又完整的出现在脑海里时,他不由打了个冷颤。
“这是怎么回事?”他一遍遍确认自己没有张嘴说这句话。
焦婧阳摇了摇头,又往石碑方向移动了几步,回答道:“我想,我们——我和她,也许——来自——同一个地方——”
寒寺喆看到崔洁的眼神并没有跟随焦婧阳的移动而移动,全身毛孔中那即将涌出来的冷汗缩了回去。“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她能看见你呢,虽然我也知道这不可能。”他没有再想着去思考焦婧阳那句断断续续说出来的话中是什么意思。
“走吧,回市区找个地方吃饭。”崔洁将微微跑出来的头发重新往领子里塞了塞,沿着来时的那根螺旋线往回走去。寒寺喆抓了一把正对着石碑愣神的焦婧阳,赶紧追在了崔洁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