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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小和尚我空有通天本领,不会缩骨功啊!

灵然这么一想,倏忽便觉得自己的手穿过墙壁,如若无物。就像那天他穿过长安城门一样轻而易举。

他喜出望外,立刻整个身子穿过去,淌水往前。

往前再走了十几步,他便摸到了一条粗长的锁链。

他拽住锁链抖了抖,老和尚吃痛,呜咽一声。

灵然道,别急,我这就来了。

脚步在水中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老和尚大惊,道,嘘!轻点,别惊动了牢头。

灵然大笑。既然都要越.狱了,还管这牢头作甚?

他加快脚步往前走,不一会儿,便摸到了锁链的尽头,摸到一个光头。他道,老和尚是你吗?

两人对面相距不过一臂之远,却见不到那个老和尚的脸,只听见明溪的声音慢吞吞地响起。是,只是老衲如今这模样见不得人,恐怕吓着你。

没事儿,反正我看不见。灵然以骈指夹断锁链,将明溪老和尚抱入怀中,却发现老和尚极其矮小,身高不到他肩头。入手极为枯槁,像是抱了一块枯了半截的木头。他也不及细想,一把揽过老和尚,手臂再次探过墙壁,一层层摸索过去。

灵然也不知道到底穿过了多少堵墙,直到小半个时辰后,两人终于来到一处荒凉的废弃宅院中。

入眼却是暗淡的光线,耳边暴雨旁沱。

他抖了抖眼皮,将眼皮上沉重的黑水抖落,这才发现外面原来是在下雨。

他低头看了一眼,大吃一惊。

刚才在水牢里那枯槁的触感,竟不是错觉。他怀中抱的明溪老和尚下半身已经不类人形,只有一袭破败的僧袍套着,上半身还是个人样,下半身完全化作了树桩。

怎么会这样?!他大惊失色。

明溪苦笑,用微弱的气息说道:就是怕吓着你!那怨鬼一族不知怎地混入了官府中,又有那妖道趁势鼓动唇舌,将老衲变作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没事儿,咱们只要出来了,总有治的方法。灵然安慰他。

明溪苦笑,抖动两条枯白的长眉。不过是苦熬时日罢了。就算秋后不处斩,老衲也时日无多,恐怕就在这一月间了。

这话说的丧气,灵然听了不高兴道,空寂老和尚嘱我来找你,却不是来给你送终的。

明溪笑了笑,苍老面皮上微弱地泛起了一点暖意。

灵然便扛着这老和尚扔在肩头,沉甸甸的。他颠了一下,抖落白衣上湿重的水汽,气运丹田,快速提气飞上屋脊。

站上去,极目远眺,两人眼下所在的位置距西举巷不远。

灵然是个路痴,如今天色将黑,昏昏的光线中夹杂暴雨飘风,越发瞧不清路。

长安城鳞立栉比的屋顶下,行人稀少,偶尔可见一两幅杏黄色的酒旗随风刷拉一声抽动雨幕。

灵然皱了皱鼻子,不知如何才能回到东安寺中而又不惊动这街上行人。

他犹豫一会儿,最后自暴自弃地想,既然顶了江洋大盗的名头入狱,那便索性当真做一回江洋大盗吧!

灵然脚下踩过青灰色屋脊,人如一支飞箭般在暴雨中蹿了出去。

那头,大理寺内。

少年魏王泰仗着寺卿不在,俨然成了这里的主子,此刻正在发怒。他许是诉完了苦,见众官唯唯诺诺,没有一个能出主意的。

他单脚踹飞太师椅,猛地掷下茶盏,勃然大怒道:让你们去寻个人,结果本王牧下的雍州府不顶事,连你们大理寺也不济事了吗?!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幅画像扔出来,险些拍在他面前的一排大理寺众人脸上。

这画卷,却是姓李的郎将昨日在朱雀大街的悦来酒楼吃完酒后,回府巴巴地献宝交上来的。

大理寺众人小心地拿眼睛瞄去。画卷中的灵然戴着斗笠,眉目清俊,笑着如二月春风。

确实俊俏!

一瞧就是上头喜欢的。

众人纷纷轻声交头接耳。若当真有人生的如此出众,走在人群中,不至于无人知晓。不知他到底投宿在何处,可能不在城内

这话却提醒的太晚了!魏王冷笑一声,目光落在摔成粉碎的茶盏碎片,心中一动。

既不在城内,恐怕他能飞天遁地,也不定就在郊外。因此照着众卿的意思,是这天上地下,尔等要本王亲自去走一遭?!

不敢!

下官不敢!

大理寺众人吓出了一身冷汗,纷纷撩衣下跪。

魏王唇角的笑容越发冷冽,大理寺众人都不敢抬头,乱纷纷派出各自手下出去找灵然。

第54章 孤僧灵然(志怪)20

这头,被众人当做国宝在搜寻的灵然终于抱着明溪老和尚苟回了东安寺。

寺院内,依然窗明几净,只是院内那株老松跑得无影无踪。

几个精怪也不知去哪了。

暴雨如注。

那间毁掉的东厢房还是如昨夜一般,从屋顶当中劈开,屋内桌椅凌乱。

他抬手抹掉额头上不断淋下来的雨水,带着明溪老和尚径直去了西厢房处。

他将老和尚仔细地放在床铺上。

明溪经过经这一番折腾,几乎陷入昏迷,面色枯白,唇皮干裂,不断喃喃地发出无意识的轻唤。水,水

灵然忙走到桌边,点起蜡烛,借着蜡烛幽白色的光,见桌上居然还有半盏凉茶。他摇晃了一下杯中茶水,放到鼻端下轻嗅,觉不出什么异样。

他将茶杯口凑到明溪唇边。水滋润了干涸的唇瓣。明溪老和尚终于缓缓睁开双眼,先是茫然看了一眼四周,随即感慨万千。这荒寺被你收拾过了

那是!灵然挑眉,嘚瑟了一下。

雨声隔在窗外。蜡烛的白光晃动一室暖春。

明溪的目光终于落在灵然身上,大吃一惊。小友你这模样

怎地,难道小爷我现在长得很恐怖吗?

灵然终于想起最重要的事情了!他匆匆低头,就着明溪喝剩的那半盏茶水照了一下脸面。

还行啊,至少是个男人样吧。

灵然费解。我这张脸怎么了,晌午在西举巷那些人一见到我,便将我捉入牢中。

明溪抽了一口凉气,叹息道,小友,你这脸是变化来的吧?

是啊!

那你速速去寻铜镜照一下。

哪里有铜镜?灵然失笑。

明溪慢吞吞地伸出一根手指,颤抖地指向厢房拐角处的一个橱柜。此处精舍原本是老衲大徒儿的居所。如果后来没人住过,想必那铜镜还在原处。

灵然走到屋角,打开橱柜,果然有一面巴掌大小的铜镜。他取出来用袖子擦干镜面上的灰尘。这一瞅,他自己也哆嗦了一下,险些被这张脸吓到。

这脸是他用树枝在地上胡乱画的。长发倒是有的,但是眉毛往上高挑,是凶烈的八字眉。双眼圆瞪如铜铃。鼻孔洼陷,两片嘴唇极厚。

因为当时地上的枯枝杂叶较多,不幸导致他生了一部偌大的络腮胡。

这一看就像是从山野里蹿出来的,不知手下犯过多少条人命。怪不得被人当做江洋大盗,投入诏狱。

这王爷手下的黑,但是却下的不冤枉啊!

灵然不服气,啪的一下将铜镜盖在橱柜内,转身忿然道,小爷我这就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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