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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然垂眸苦笑。

李世民也没指望他能驳,独自沉吟了一会儿,突然道:前些日子,你不是一直闹着要和李靖去平定突厥吗?

是!

如今突厥已定,四海升平,你还有啥想头?

没了。

真没了?

李世民几乎问到灵然的光脑门前。

灵然只得苦笑一声。如果贫僧说有,圣主便能与了吗?

他原本以为李世民会像之前那样,再笑骂他一句,然后挥挥手就将他打发了。谁知这次李世民居然沉默了片刻,对他道:突厥已定,只是吐谷浑那头又犯了浑,恐怕过些日子李靖还会去凉州。凉州地处边陲,乃我大唐边塞,地势险要。此一去,与突厥不同,除了要有个会打仗的,还须有个擅工事的随行。听国师说,你对修防建寨一事,颇有研究?

灵然喜出望外,连忙接话道:不敢说颇有研究,但是小僧建个寨子吧,能保它个千儿八百年不倒!修个河堤吧,能护卫方圆百里人烟。

哟,这还是不敢呢!

李世民笑了一声,回头目视窗边仍在棋局边凝思苦想的李治。治儿啊,学着点!看看朕找的这位好国师,这说话,可讲究的很呐!

李治闻声抬起头笑道:父皇所言极是!

声音脆嫩,但是语气却有着与垂髫小儿截然不符的沉稳。

灵然不由得回头,深深地看了李治一眼。

李治恰好转头,迎上灵然的目光,两人视线在半空相逢。片刻后,都在彼此眼中见到了不可置信、不可言说的东西。

灵然呲牙,忍不住倒抽了口凉气。再回头看李世民时,心中猛然升起一股荒谬的念想。

但是他不敢继续想下去,也不敢说,只静静地伺候李氏父子两人下完一盘棋,又品了一次茶,闲话几句,便悄然告退。

大郎,你说这苦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灵然口中叼着一支鹅毛,躺在自家偏殿内,手枕着脑袋双目放空。这日子也忒倒霉了点!

黑蛇嘶了一声。

灵然侧耳细听,随即皱眉带笑骂道:别跟我在这狡辩!自打遇见你之后,小和尚我这日子就倒霉透顶,再也没转过运!

他突然想起什么,一骨碌坐起,将黑蛇从指尖小心摘出来放在塌边,指着他道,你说你咋这么黑!你别不是全身黑,是脸黑吧!

脸黑,意思就是这条龙怕是条非酋,氪金都救不了。他小和尚这点道行,当然也救不了!

可惜大郎同志却没听懂,努力睁大芝麻粒般的眼睛看向灵然,神色有些委屈。

得,又跟我耍可怜相了!

灵然嗤了一声,随即又重新倒回塌上,含着根鹅毛管,口齿不清道:你说我挂个和尚名头,既不能念经,又不让回庙里。守着个皇宫,每天除了陪他们父子几人耍耍心眼、吹个牛、打个屁,我还能做点啥?这样下去,人怕是要废了。

宝贝儿你怎会废了?

青柳大郎不解地用蛇与同他交谈道:当初灵拂那人百般不是,但总有一样说的是对的!宝贝儿,你心思单纯,怕是学不会术了,只能从山上下来,历经世间疾苦,或许哪一天便能开了窍。

你的意思,师尊是让你带我到人间来受苦的?那这人间剧本到底有几处,你们是怎么挑剧的是见一个小世界就逮着一个,还是

灵然突然间若有所思,皱眉道:难道,你所挑的每个小世界都有相似处?

黑蛇闭紧嘴,再不吱声。

灵然却自个儿推敲通了,猛然一拍掌惊叫道,难道说每个小世界都有一个龙傲天?!

龙傲天?

青柳大郎脑海内一瞬间反应过来的是在灭天界时见到的那个穿宝相花花纹上衣的青年男子,不由皱眉道:宝贝儿,你怎么会想起他?那人有什么好处?就是个魔头!

噢,原来他也是魔!

灵然了然地长长地噢了一声,随后又皱眉道,如此说来,每个小世界都有一个能量极强的人!

他看着黑蛇困惑的眼神,只得耐下性子又翻译成青柳大郎能听懂的语言,道:龙傲天不是具体谁的名字,而是说在一方小世界中的气运之子,能量极强,可随意破坏小世界规则,甚至挑战至尊神

那厮哪能与至尊神比!

黑蛇不屑。只是个窃取气运的魔头罢了!不知怎样入错了棋局

黑蛇忙收住声。

但是这么点线索露出来,足够灵然推敲出事件始末。一环接一环,如同解开九连环,一处通,处处通。

他默然半晌,突然笑了一声,对黑蛇冷冷地道,原来如此!你与师尊早就知晓,每个小世界都会有一个所谓的气运之子窃取那方小世界灵气运势,倘若不灭除,那方小世界秩序混乱,便会对灭天界的至尊神造成莫大损伤。是也不是?

黑色不能撒谎,又不想承认,只得沉默。

灵然觑他眼神,冷笑一声,兀自说道,师尊命你带我出来,一是避祸因为剑阁没有必胜的把握,那位至尊神也没有,所以让你带我四处行走,表面上说是历练游玩,实则为寻找气运之子,若有机会便将其灭除。二则,待数个小世界的魔头尽皆灭除后,各方小世界秩序恢复,你我便可重回剑阁,去逍遥山见我师尊复命。是也不是?

黑蛇再次沉默。

灵然不由得龇牙拍手笑道,原来如此!

当然如此!

可笑他之前还自作多情,以为青柳大郎带他出来,只是因为这条龙看上了他。

呵!他有什么本事,能让一条龙看上!

灵然闭上双眸,掩盖住满眼的失望与愤怒。

第87章 孤僧灵然(志怪)53

贞观三年腊月,灵然借着皇宫内外一片祭祀过年的气氛,与李世民告了个假,说要回东安寺处理私事。

李世民虽然不太高兴,却也点了个头,又赐他白银百两,让他拿着回去祭扫一番。灵然走时,一众十几骑,皆轻裘绶带,沿路颇为风光。

待到得东安寺,灵然特地将十几个羽林军留在寺外,对他们道:虽说原住持与贫僧只有数面之缘,但是贫僧自倭国来大唐,东安寺乃是我落脚之处,承这位老和尚关照,小和尚我才得以在长安城立足。此番祭拜故人,各位还是不要叨扰了吧!

说罢,单手立掌,诵了声佛号。

他这番话夹枪带棒,迫的一众羽林军面面相觑,只得手按刀柄分散开来,把守住寺院各个角门。

灵然也不管,径自往寺内走去。

东安寺众僧的罪名早已平反,早些年在昭狱中叫人打杀的几个小和尚尸骨也叫他捡了来。趁此机会一并掩埋。

他肩后背着满满的尸骸,走在这空无一人的寺院,芒鞋踩在青砖地上,鸦雀无声。

廊下,庭院空空如也。没有松树,没有桃花,也没有爱笑爱闹的小七娘。

佛堂倒还算得上整洁,轻轻推开门,吱呀一声,随后铜片销子搭在门栓上头轻巧地荡开。

厚重的暗蓝色棉布帘子险些扑到灵然面上。他连忙拿手挡住,随即掩袖,呛咳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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