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1)(2 / 2)
我都行。
夏冉江慢慢抬起头,正好与童思贤对视。夏冉江眼神中的淡然与坚毅完全出乎童思贤的意料。
那来壶普洱吧。这家店普洱不错,都是云南古树。
夏冉江不吭声,坐得笔直,纹丝不动,面无表情。
童思贤给夏冉江斟茶,倒了七分满,夏冉江眼睛盯着杯口,慢慢伸出右手,在桌上轻叩了三下。
我长期在外奔波,胃不太好,喝点普洱养养胃,你随意。
童思贤小口咂着茶,不时抬眼看看夏冉江。夏冉江似乎从头到尾都没有与他正眼接触,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面前的茶壶。
我不太懂茶,不过喝了那么多年的茶发现一个道理。你看,这茶的品种千千万,可是万变不离其宗,无非还是那些长在茶树上的嫩芽,而这嫩芽最合适在春天采摘,冬天摘的恐怕就做不了这么上乘的茶叶了。而且这茶树浑身都是宝。比如茶籽,可以降血压,抗氧化。我听说,为了产出好的茶籽,茶农把雌雄树交叉种植,如果只是雄树栽一起,这不仅茶叶质量下降,而且肯定也是没有茶籽的,可见这万物是应该顺应天地自然规律,毕竟独阳不生独阴不长嘛。阴阳搭配才能彼此成就。你看看,即便是这毫无生命力的茶具,也得顺应自然规律,有壶有茶杯。如果只有壶没有杯,或者只有杯没有壶,我们这茶也喝不下去了。
夏冉江微微点头,答道:
茶虽多,这是得益于不同的加工工艺。而这加工工艺并非主观使然,而是根据茶叶本身的特质选择的。水土不同,茶树不同。倘若用雨花茶的加工工艺来制作普洱,恐怕也是强人所难,违背了规律,结果必然是毁了一壶好茶。可见,客观天地自然规律也只是外在因素,更关键的是个体本身的喜好与选择。
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就懂得这么多,这比童哲可强多了。
童思贤先是惊讶,想不到之前第一面时看到的弱不禁风的样子,内里居然如此不卑不亢、淡定自若。童思贤手里的茶杯停在半空,之后有些尴尬地笑笑。
说到普洱茶,我还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
请教不敢,您尽管问。
听说在清朝的时候,云南贡茶在进京路上遭到暴雨袭击,马背上的茶叶受潮变得黑乎乎的,之后万幸,被人们改良后就成了普洱茶。当然这只是传说。我在想啊,这是不是因为进水后外面的细菌也跟着进来了,是不是制茶过程中要特别注意不受细菌的影响啊?你看看,原本可以进入皇宫的贡茶,就这样被细菌趁虚而入给毁了。
的确,就像您说的,制茶是一门挺复杂的工艺,利用有益菌发酵也是一种方法。世界有那么多种茶,无论是西湖龙井也好,黄山云雾也好,安溪铁观音也好,或多或少都是借助了外力。其实这并不少见,我们常见的食品,比如酒、酸奶、腐乳、酱油都是利用了有益菌。就是借助了这些细菌,才有了这么奇妙的变化。即便是酿酒,葡萄若没有细菌的帮助,永远也只是普通的水果,也不会有赤霞珠。可是话说回来,贡茶也好,葡萄酒也好,可是最适合自己的就只有普洱。即便西湖龙井曾被乾隆亲笔题词,价值千金,可是能滋润心肺、宁气安神的只有眼前的这一杯看似污浊的普洱,不是吗?
童思睿不语,嘴唇边的胡须有些抽动。
今天找你来呢,主要是想跟你谈下我儿子童哲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我的来意。
我大概明白,其实上次我从叔叔您家出来就知道了。
那你是怎么打算。
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
是的。夏冉江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呼出。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个体是有自己的喜好与选择的,而且毕竟这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
你可以决定。
童思贤双手交叉,这一举动让夏冉江不免想到童哲童哲思考时也会做这个动作。
而且也由不得你选择。童思贤身子微微前倾,眉头紧皱,眼神开始有了敌意。你或许还不知道,因为你们的事情,现在家里出事了。
什么?童哲他夏冉江手一抖,差点把茶杯碰倒。
我作为一家之主和童哲的父亲,即便先前你们已经做出很多出格的事情来,我还是宽容以待,把你当客人,相信你们会妥善解决。可是现在,你的存在已经威胁到我的家庭,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今天会来找你的原因。
夏冉江有些坐立不安,刚才傲然的气势明显矮了下来。
这样吧,我是生意人。生意人相信任何事情都是可以交易的,只要筹码足够。现在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你们之间是不可能的,这是底线。但是底线之上,我们可以谈条件。
夏冉江低着头,一声不吭。
你是个非常优秀的孩子。但是,你不觉得你这几个月过得太顺利了吗?我作为过来人也需要提醒你,优秀是有代价的,你的顺风顺水是因为有人在背后为你承担种种苦难。你的各种机遇,是不是来的太容易了。再着,我们已经把童哲未来规划好了,他不久就会出国,以后也不会再回来。
我知道。夏冉江打断童思贤的话。
你知道什么?
学习,生病,比赛,都是童哲在帮我。夏冉江咬紧牙关,眼圈有些发红。但是我喜欢他,并不是因为这个。
你们这个年纪知道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童思贤半眯着眼看着夏冉江,突然觉得心生恶心,强行压制住喜欢二字挑起的怒气和羞耻感。
不过就是寂寞的两个人错误地把对彼此好感当成精神寄托。
您就没发现吗?他其实一直都不快乐。您了解他吗?
我的儿子,我当然了解。童思贤轻蔑地笑了笑。
所有人都认为他特立独行、性格叛逆,一直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漠样子。您应该也是这么觉得的吧。可是您知道吗?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他是真正快乐的,热情又阳光。本该属于他的真实状态,他却被迫用这种冰冷的躯壳包裹起来。他心里的难受您了解过吗?您事业成功,家财万贯,可是却无法真正了解您的儿子。我喜欢他就是这种真实状态,而这种状态碰巧也只有在我面前出现。既然今天您在这儿,我也不妨向您坦白,我有类似的成长经历,想必您的调查也没有忽略这一点。我在他面前也是开心的,我也发现了自我,得以直面我心里的恐惧。这不是您驾轻就熟的商业,不是两个人为了利益互相利用,而是两个人毫无杂念的默契和真实,这统统跟性别无关。没错,他一直在帮我,我也很感激他。但是我也是有尊严,有自知之明的,我认为凭借我自己的能力我也能走出自己的路,只是时间早晚而已,无需他人施舍。
童思贤愕然。
我、我、我,你说了那么一大堆,就摆脱不了一个我字。世界不是围绕着你一个人转的。你难道就不为你父母考虑吗?你就这么自私?
童思贤双手抱胸,似怒非怒。突然身体前倾。
好心相劝,你却当儿戏。难道真要弄得人尽皆知,让你死去的父亲蒙羞?还真的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夏冉江突然觉得脑子如同炸裂了一般,耳朵里嗡嗡直响。
你什么意思?
很不凑巧,
童思贤低眉看了一眼夏冉江的慌张神色,不免有些得意,指了指放在一边的文件夹。
你父亲夏承禄曾经在我的工地上干活。当然,你父亲去世,完全就是个意外。去世前,你父亲也换了好几个工地,每个工地都干不长,至于原因嘛,我不知道你清不清楚
童思贤顿了顿,发现夏冉江并不为所动。
说是意外,其实也不是意外。当时一个工人带着女儿在工地干活,临时把他女儿托给你父亲照顾。后来因为一些匪夷所思的原因,那个工人跟你父亲发生矛盾,后来当然,这些所谓的匪夷所思,你如果要详细了解你父亲的过去,这里就是当初的记录,一直压在我这里,除了我没有第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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