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 第48节(1 / 2)
四下里弓箭手顿现,箭矢如雨射向还在驰行的马车。未几, 车身已经中满箭矢, 被射中的马仰天长嘶, 发疯般往前冲去。车轮散开,车轴断裂,骏马倒地, 一辆马车转眼七零八落。
带队的首领唐亭持剑上前,验明正身。
然一路寻来,除了一匹瞪着眼睛已经无有声息的死马。长林道上,从马起到路尽头,并未再看见其他流血之物,更莫说一个人。甚至连着阴萧若都失了踪影……
唐亭回首望那散架的车辆, 鲜血淋漓的马匹,不由眉心一跳。
“……中计了,快撤!”
终是慢了一步,这一刻他们成了笼中雀,掌中物。北侧林中,重新现出一批弓箭手,待第一批羽箭落下, 唐亭带的人已经伤亡过半。西路尽头,封珩亦带兵前来。
两厢厮杀,不过小半时辰,唐亭的人已所剩无几,唯有他和近身的几个护卫拼出一条血路,逃奔离去。
南侧高地上,秋风瑟瑟,残叶飘飞,复了本来面目的林昭,扔了手中面具,亦撕掉阴萧若面上的面具,只冷然道,“可是看清楚了,太子殿下对太子妃如何?”
阴萧若瞥过头不说话。
林昭性子随主子,难得言语,只将捆绑着的人推入封珩事先备好的马车,驾马直奔阴氏宅邸而去。
车驾到达时,另一处郡守府,唐亭捂胸喘气,臂膀嘴角都是血,正勉强回话。。
坐在院中石桌旁的人,手中握着一个茶盏,随着下属的话一句句吐出,面上笑意寸寸退下,到最后,双眸涌上一层血红色,手中杯盏竟被生生捏碎。五指间,滑出一道血流。
“殿下!”一旁的郑太傅连忙吩咐侍者去传医官。
“你也辛苦了,先下去让医官瞧瞧,歇上两日。”李禹缓和了声色,面上神情重新柔和下来,对着唐亭道。
“多谢殿下|体恤,属下告退。”
“让张赟、贺兰飞速来见孤。”李禹合了合眼,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太子殿下三思。”郑太傅闻言大惊,“敦煌往长安的一路,城池众多,二人好不容才插入张掖城内,亦是极艰辛方将六千余人的部队化整为零伏在了张掖城内外,就等着殿下举事,好占城接应。眼下将他们调出,实乃下策!”
“八地高门每一处都有一到两万府兵,保守估计总数不少于十万,孤若不能与八地高门结盟,这六千人亦无用处。不如调来,且先解决眼前的大患。”
郑太傅自然知晓他口中的大患,乃昔年裴氏女太子妃。她握着太子那般隐秘的事,若以此扰乱结盟,将人都拉往齐王殿下处,他日即便除了汤思瀚,怕也难有他们太子党的立锥之地。
但是这般调动兵甲对付裴氏,必定惊动那一尊大佛,按上次阔叶林和此番长林道两次交手,齐王分明是有自己的人手,且人手之多超乎他们的想象。
遂将此间局势逐一分析给李禹听,只劝他缓缓对付裴氏。
又道,“何况明日便是郡守府开盛宴的日。待结盟成功,盟书签订,择日便可举兵攻入长安……”
“糊涂!”李禹豁然起身,“就是因为明日要结盟,李慕会不来吗,他是孤的亲弟弟,是大郢王朝的六皇子,即便出家然宗正府中依然存有他姓名,长安城中父皇依旧留着他的齐王府邸,孤不能赌。今日已然这般,不如放手一搏。”
“殿下!”郑太傅力劝。
“放心!”李禹抬手止住他话语,“孤有数。你去拟文好生告知八地高门,便说孤身体微恙,宴会择在一月后,即下月初六。同时,传信回蜀地,继续分兵过来,占牢其他未失守的城池,以待接应。”
“可是殿下,若此间齐王与那八地高门直接联系结盟,又当如何?”
“那不至于!”李禹终于露出一点笑意,“他这辈子,是不可能愿意再娶别的女人的。因情误事,他一辈子便被一个情字困死了。”
郑太傅闻言,还想说些什么,到底未再多言,只领命而去。
院中尤剩了李禹一人,他挥手谴退给他包扎伤口的医官,着人伺候更衣,驱车前往阴氏宅邸。
马车中,他看着被砍去三根指的左手,眸光一下覆上一层阴翳。又观如今被纱布包扎的右手,阴翳里竟燃起一点欢喜。
他望着那纱布,想起那一年秋猎,他手背亦不小心擦伤,她便伏在他膝下,日日给他换药包扎,听话又乖巧。
“孤也不是非要你的命,如何便不能听话些,非要与孤作对!”李禹轻轻抚摸手背纱布,喃喃道。
阴氏宅邸中,阴庄华因伤还未好,近日便也不曾出去。若非林昭告知,还不知已经发生这般大的事。
林昭和大夫相继离开后,阴萧若靠在榻上,只垂着眼睑也不看长姐和父亲。
还是阴庄华未忍住,起身道,“阿爹,太子这般性情,欲要谋害发妻。你还能让阿若侍奉他吗?他对阿若又能有几分真心?”
“阿姐……”
“你莫说话!”阴庄华气恼道,“旁的不说,如此霜寒露重,你在寺门外跪了一夜。他可派个人乔装看顾你一下。”
“太子殿下又不知我被罚跪了,再者也不是他要我去的,左右是那个裴氏女心太狠。”
“她心狠?”阴庄华被气笑了,“她但凡多狠一分,就不该将你从马车后道提前带下来,合该让你在马车内,让李禹乱箭射死你!”
“阿爹——”阴萧若辨不过,撒娇望向父亲,“我都这样了,阿姐还凶我!”
“华儿,你先回房歇息吧。”至此,因素庭方才吐出第一句话。
阴庄华扫过阴萧若,想着她做的那些事,只剜了她一眼,踏出了房门。
阴素庭在小女儿的床榻坐下,拍了拍她手背,难得严肃的面容上依旧留着两分慈和笑意“阿若就这么喜欢太子殿下?爹爹听着,你阿姐说的仿若有几分道理。”
“爹爹,阿姐没有接触过太子,都是凭感觉判人。可是孩儿是真真切切和太子相处过的,他对女儿是真心的。”
“便是今日之举,我也能理解太子。哪个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妻子成日待在别的男人身边,且那人还是他的手足,是他妻子的头一任夫君。一个男人,如何受得了!”
“阿爹,太子殿下龙章凤姿,细致温柔,若是他非真心待阿若,只是涂阿若年轻新鲜……”阴萧若咬了咬唇,“他很尊重阿若。”
“认定他了?”阴素庭问。
阴萧若双颊一片绯红,点头道“是”。
“歇着吧。”阴素庭又一次轻拍女儿手背。
已是暮色上浮,家臣阴蒙迎候阴素庭出来。待走出一段路,方开口道,“大人,按大姑娘所言,这太子殿下或许……我们可要再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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