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半路,不禁打了个喷嚏。
贴身伺候的太监,忙拿过一件外衣披上。
回到寝殿,她开始发烧。
殚精竭虑十年,她的身体虚亏得厉害。
高烧到昏昏沉沉,药石无用。
烧得最厉害的时候,沉凝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持续十年的梦。
以为她和黎臻之间的种种,都是她患得患失的臆想。
他们从未分开,从未被生死恩怨隔断。
他们像幼时那样两小无猜,她被他背在后背,搂着他的脖子。
他们拜堂成婚,洞房欢好,他们百年好合,十指相扣地离开人世。
他们在奈何桥边约定,来世仍要做夫妻。
沉凝并不后悔。
不后悔新婚之夜杀死驸马,不后悔冷宫被禁杀死幼弟,不后悔和叶淑婉一起踏着尸山血海登上皇位。
她同样不后悔一刀刺入黎臻的胸膛,不后悔以血饲蛊冒着生命危险为他解毒。
她这一辈子只后悔一件事,就是为了杀叶淑婉,她扔下了黎臻。
为了在回京之前杀死叶淑婉,她召回了所有部下。
她把他扔在西成山的深山里,被巡山的青羽部再次捉到。
那个时候蒋练的刀上还带着叶淑婉的鲜血,他们匆匆赶回深山,却只在那间小屋里,捡到一枚带着鲜血的苗银簪。
他们和青羽部血战多日。不熟地形,对方又擅长毒蛊,伤亡惨重。
待冲进青羽部祭坛的时候,大祭司已经身首异处。
黎臻提着一把刀,他的身上有很多道伤口,整个人血淋淋的。
沉凝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但她知道她没办法解释。
昏迷前被她一刀捅穿,再醒来时又在虎穴,说无害他之心,谁会信?
说什么都没有用。
血液顺着黎臻的眉骨滴落。
他说:“再晚来片刻,可能我就是青羽部的大祭司了。”
她想去拉他的手,却连他的衣袖都没有抓到。
那时候她才意识到,她失去他了。
如果再来一次,会放弃杀叶淑婉的机会,派出身边为数不多的精锐保护他吗?
她不会。
她不能活在叶淑婉的掌控之中。离宫远行,可能是她唯一的机会。
她还是会抛下他。
她只能对不起他。
她烧得懵懵懂懂,睁开朦胧的眼睛,她看到了他。
她忍不住流下眼泪,她说:对不起。
她知道,她只会在梦里跟他说对不起。
待她醒来,她依旧会冷冰冰地给他送药、送饭、送如山的公文。
却不跟他说一句暖话。
梦境像镜花水月,一触即散。
她又睡了过去。
所以她并不知道,他把她热得发烫的脑袋抱在怀里。
轻轻吻去她的眼泪。
他说:“没关系的。没关系的,阿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