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妹娓娓 第70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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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谣瞧了瞧外面的天色,心道要下雪了。正瞧着,却见方才欢天喜地跑出去的青禾急匆匆跑回来,进门便道:“姑娘,出大事儿了,国公府外来了一群锦衣卫将整个魏国公府都拦了起来,门房说是领头那人发话,说是自今日起禁止任何人出入魏国公府。”

来的人是锦衣卫,有能耐圈禁魏国公府的除了当今圣上再无旁人。

沈谣很快稳了稳心神道:“快着人去打听打听,爹爹可回来了?”

她心知此事八成与魏国公有关,但她一后宅女子不通政务,出了事儿只能靠魏国公转圜,她顾不得收拾自己,匆匆披了斗篷就去了老夫人的松鹤院。

紫藤院距离松鹤院有些远,沈谣去时老夫人的院子里已挤满了人,老弱妇孺皆是哭哭啼啼一副天塌了的样子。

“昨个儿我就说与我娘听,她还不信,可不出事儿了吧?”二房长子沈颂是京城有名的纨绔,整日里斗鸡走马,宿花眠柳,最是不务正业,他说的话自是没人信的。

老夫人平日里最是不喜他自然不会听他风言风语,可此时事出突然,也怨不得老夫人病急乱投医,忙问道:“究竟是何事?你还不快说!”

见所有人都盯着自己,沈颂脸上浮现出一丝得意之色,正要卖官司,却被二夫人狠狠掐了下胳膊,这才皱着眉道:“昨个儿我与谢晋在太白楼吃酒,酒酣耳热之际听他说起近日新上任的两淮盐政是他二叔,是大周第一清官,不过这小子可是说了不少他二叔的糟心话,称他是天下第一为善之人,哈哈……”

他笑的得意非常,却未曾察觉到老夫人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二夫人见状,轻轻咳了咳道:“说重点。”

沈颂这才觉察出祖母不善的神色,讪笑道:“有道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谢晋跟我说他二叔谢恒这人每每上任便要揪出前任的些许错处立威,是以大家都称他为‘谢三火’,你们知道上任两淮盐政是谁吧?”

话说到这儿老夫人心里有些明白了,上任两淮盐政是魏国公的门生,逢年过节这位姜大人都会遣人送来礼物,倒也不是甚矜贵的东西,都是些特产时兴货,魏国公也很是看好这门生。

“老二回来了吗?”老夫人并不太相信沈颂的话,姜潜这人她见过,瞧着是个忠厚老人的,总不会真如沈颂所言被谢晋抓住了把柄。

去前头打探消息的丫鬟急匆匆进屋说道:“回老夫人,二老爷已经过了榕荫堂,马上就到了。”

一屋子人巴巴地朝门口望着,二老爷见这阵仗也是头皮一麻,进了屋灌了两口水才道:“出大事儿了!大哥今早被刑部带走了!”

二夫人惊道:“刑部?这是下大狱了?”

二老爷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道:“现任两淮盐政谢恒几日前向朝廷上奏折,揭发两淮预提盐引的弊政,其中提到去年姜潜在任上预支今年盐引,乃令各商每引缴银三两,以备公用,共缴贮运库银二十八万七千余两,可朝廷规定每引缴银一两,不仅如此,他在任内曾支过八万银用以置办古玩字画,金银玉器,所余二十万七千两,经内务府清查,此项银两,盐政从未奏明,且翻阅户部造报派项用数的文册,显有蒙混不清、私行侵蚀之状[1]……”

便是说到这会儿,女眷们也是听得云里雾里,只老夫人眉心直跳,姜潜任两淮盐政已有七八年之久,若真有贪墨之弊,数额定小不了去。

二老爷继续道:“自弘光三年提引以来,每年提引二十万至四十万引不等,如以每引缴银三两计算,至今怕有千万两之多,若是大哥当真牵连其中,魏国公府离抄家灭族不远矣!”

老夫人听罢一阵头晕目眩,其他女眷更是哭成一团,便是先前还得意洋洋的沈颂也两眼直瞪,不敢置信。

二老爷又道:“此案交由大学士赵源、江苏巡抚蒋宝章协同锦衣卫指挥同知毕深彻底清查两淮盐引案,一行人十日前接旨后立即动身前往扬州,算算日子许是今日奏报送到京城,定是查出了魏国公府与此案有牵连且证据确凿…… ”

屋子里乱成一团,二夫人竟是哭道:“早跟你说分家,你不分,如今可好大家一块儿死!”

“都嚎什么嚎!”老夫人用桌上的茶盏狠狠砸在地上,怒骂道:“自□□爷起,咱们魏国公府建府已逾百年,岂是说倒就倒的,都给我闭嘴,各回各屋,谁再说丧气话别怪我老婆子翻脸不认人!”

老夫人甚少发威,一语毕大家伙都愣了愣,后又面面相觑,各怀心思地相继离去。

“老二、老三留下。”

二老爷好歹还是个官,三老爷至今连个官身都不是留下来有什么用,众人虽腹诽却没人敢直言。

沈谣回到京城的时间短,又是女子,整日困于内纬,对朝堂之事知之甚少,灾祸临头却如无头苍蝇般不知该做些什么。

照二老爷所言,姜潜贪腐之事已是证据确凿,可又如何牵连了魏国公府,即便是门生故交,受其牵连,罚俸、贬斥都有可能,既然被抓那便只有一种可能,魏国公府参与姜潜贪腐之事。

这个时候,她能想到的人只有兄长沈翀,可他身受重伤,已是自身难保,又如何能救沈家。

沈慧同样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几乎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去了松涛阁,在她眼里父亲是顶梁柱,哥哥是主心骨,没有父亲和兄长解决不了的难题。

“刚刚你们可瞧见二姐姐了?”沈谣眉心一跳,升起几分不详的预感。

秋娘道:“方才瞧着似是往松涛阁方向去了。”

方才心里想着事儿,倒是把沈慧给忘了,她八成是找沈翀出主意去了。

脚下的步子不由快了几分,以沈翀目前的身体状况,魏国公府的处境只会让他的身体更糟,她想着若是能在半道上将沈慧拦下,便脚程快的青禾去追。

在松涛阁外见到急得团团转的青禾,她便知道晚了。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慌乱,沈谣举步踏入松涛阁。与别的地方相比,这里依旧井然有序,除了沈谣之外所有的仆从都被留在了院外。

看管松涛阁的阎嬷嬷不在,碧桃有些焦急地在门口打转,见到沈谣忙见礼道:“方才二姑娘闯进去了,奴婢拦也拦不住。”

一排排轩窗紧闭,唯独靠东南向的一扇窗户开着。未及走近,便听见里面沈谣焦急的说话声。

窗外修竹,浓翠荫郁无端将天光遮了半去,阴沉的天色将光线压抑成一段晦暗的弧,将那曾经誉满京城,从来都言笑疏朗、芝兰玉树的沈郎压弯了脊梁。

坐在轮椅上的青年身影消瘦,不过数日未见已消瘦的不成样子,一根雪白的轻纱遮住了从来都含笑的桃花目,只留下干涸的嘴唇,再无鲜花着色,唯余苍白。

沈谣的心中堵得厉害,尽管周遭尽是人,可在沈翀的身上她只看到了死寂,四周也只余寒风呼啸,遍地黄沙。

少女的声音清脆,语速很快,不大会儿便将自己知晓的事情始末尽皆告知沈翀。

沈谣提及裙裾拾级而上,青年偏头‘望’向窗外,明明知道他什么都看不见,她心中依旧翻涌起一股难言的期待。

沈翀缓缓望向她,浑浊一片的天光里,面容苍白,无波无澜。

他很快收回了并不存在的视线,对身旁的少女道:“恩,我知道了。”

声音不复往昔温润,喑哑中透着一丝冰冷。

沈慧有些失落,但仍旧扬起笑脸道:“兄长是不是已有主意了?”

她满含期待紧巴巴地看着自小便仰慕的兄长,却只等来一句:“我困了。”

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从前的兄长便是再忙再不耐烦也不会说这样的话,何况面对自己的兄弟姐妹他从来就是温柔且负有责任的,何曾对谁说过一句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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