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恒 十一章(1 / 2)
不会冷也不会热,没有喜也没有悲,什么也不会去想,什么也感觉不到,真正的沉睡就是这样吧。
然后,总会有一个不真切的声音,或者一道太明亮的光,把你唤醒。
没有人在刚刚醒来的时候头脑是完全清醒的,我也一样,需要一定的时间来回想自己在哪里,干什么。
“喂,小恒,小恒!”
是谁在催命……
我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色,刺眼的白色,我被晃得难过,立刻又闭上了眼睛。
“居然真的醒了……”一个冷淡低沉的声音在耳边想起。
熟悉,太熟悉了,是谁呢。这么总是带着讽刺和幸灾乐祸味的声音。
“小恒,小恒,醒醒,别再睡了。”他又推推我,我努力再次睁开眼睛。
白色的灯光太刺眼,我不得不眯着眼睛。
我这是在哪呢?
“别装死了,回魂!”声音又说。
眼睛好不容易适应了过度的明亮,我仰头循着声音看去,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脸上天然带着一份有些恶意的轻蔑,果然是他。
“方写忆……”我低声喊,嗓子有些干涩,声音听着非常不真切,感觉都不像自己的。我挪动了一下,连手脚都不像自己的,不能运用自如。
怎么回事,我在哪,干什么呢……
“你居然真醒了。”他对我笑,笑得阴森森地露出雪白的牙齿:“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
我被他问迷糊了,我连我现在是不是在自己的床上都不知道,现在是何年何月,早上晚上,我都不清楚。
但是很快记忆的片段就如同风暴涌入脑海,我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慢脑子就已经全部是洛予辰或咬牙切齿,或孤高冷淡,或言笑晏晏,或伤心欲绝的样子。
“洛予辰……”
方写忆明显地脸色黑了一层,他说:“你没救了,你才醒来第一个记得的怎么还是那个人!”
“我……我还活着……”我突然有了自觉,突然想起来发生的一切,冰凉的水的触感,是我自己拿刀划向自己手腕之后唯一的感觉,抑或是我最后从水里捞起来洛予辰时那种刺骨的触感。
我试着抬起手臂,就像不是自己的一般,异常僵硬,但还是勉强动了,身体动起来也还有些费力,但是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有血有肉,试了试,带着温度,能摸到东西。
我真的还活着?
左手手腕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
原来没有的。
我看着它,发愣。
“对。不过我有刀,你要不要再死一次看看?”方写忆一贯冷酷,惯于落井下石。
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明白过来,但是不想再死了,于是摇摇头。
我应该是死了,而且不走运的话连魂魄也该被打散了。怎么突然变成了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躺在床上?
我做梦呢?难不成之前发生的事情,全是一场噩梦?
如果是噩梦,也太过真切了一点。
如果是噩梦,手腕上难看的疤痕又是什么。
那样真切的拥抱和痛苦,心疼和疯狂,那四个月的时光,每天珍贵得让人痛心的点点滴滴。怎么可能是我凭空臆造的。
所以呀,我应该是死了的。
我抬头,看着方写忆,希望他能给我一个答案。
方写忆见我一脸疑惑,冷哼道:“今天是五月三号,你自杀未遂昏迷半年整的纪念日。”
自杀……自杀未遂……
我脑子里像炸了个雷,登时一片空白。
未遂,未遂即是没有成功的意思。
自杀了,却没有死掉。
哈,我笑了。
自杀未遂?
“植物人?”我看着方写忆,头脑还在短路中,只能指着自己蹦出这三个字,我太激动太震惊了,大脑打结舌头也打结,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
不过方写忆大约明白,他又冷笑了一下:“没那么先进。你就是差点死了结果没死却一直赖着不愿意醒而已。”
睡了半年,在洛予辰身边四个月,现在是五月初,我最后离开洛予辰的时候是四月……
这些不算复杂的信息加在一起却叫我越想越混乱,但是有一点光亮在我脑子中飞快闪过,突然有了一种解释的途径。
我一直都没死。我在洛予辰身边的那段日子,是一个生灵。
不是死了阴魂不散,而是活着灵魂出窍。
我没死掉,睡了那么久,因为我的魂跑到别的地方去了。
天啊。
我虽然也会求神拜佛,但是事实上从来没有相信过人会是有“灵魂”这种东西的。
我在洛予辰身边飘荡的那些日子里,也没有自己已经成了幽灵自觉。
直到发现自己还活着,突然才有点毛骨悚然,世界上原来真的有“那种东西”,而且我自己还做过“那种东西”。
知道了这个世界上不该知道的秘密的滋味其实不是很好受,那些灵媒师们能够和“那种东西”对话,有些人羡慕,我却觉得宁可不要有那种超能力比较好。
因此,虽然劫后余生,还是有些忐忑。
当然很快我就准备忘记幽灵的事情,因为我还要继续沉浸在“我还活着”的惊吓中。
这个世界上很多人过了一辈子也不知道劫后余生的滋味,我也是第一次体验。
是怎样呢?我想可能就像贫穷人家突然中大奖中了一千万那样。
不同的是,捡到多少钱,都比不上白白捡了一条命。
居然有这么皆大欢喜的事情,我真的很想大笑三声,感激上天。
上天不会突然赐给你好事,我早就有这个警觉,而现在我只要一件事能够证实,我就可以大笑三声,从此真的皆大欢喜。
我拽住方写忆,我问:“洛予辰他怎么样?”
方写忆有些恼怒有些无奈地看着我,痛恨我的不争气。
“他怎么样?”我急了,抓住他开始晃。
“不好。”方写忆说。
我放了手,我放心了。不好这两个字从方写忆嘴里说出来,比什么都让我放心。如果洛予辰出了什么事,方写忆可能为了骗我说他很好,或者直接地告诉我残酷的真相。他就是这样的人。
不好,就代表还不是最坏。
“不过……我想他反省了……”方写忆又淡淡地说。
我没有仔细注意方写忆对洛予辰的态度为什么不像以前一样敌意重大,也没有细想什么叫做“反省了”。
我不用他跟我说洛予辰反省了,因为在他们所有的人都以为我在昏睡的这一段时间里,我都在洛予辰身边,看到了一切天翻地覆的变故。
对方写忆来说,我还是那个半年前被伤透了心为情自杀的肖恒,却不知道这半年来我也明白了很多。
“我想见洛予辰。”我说。
方写忆听到了我的话,叹了一口气,强忍着没有抓狂。在他看来我真的是吊死在洛予辰这一棵树上被救下来之后立刻又吊上去,没有救了。
而我知道,我要马上见到他。
错过一次,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
我想我们都受够了做错了事情却不能挽回的痛苦。
方写忆在我的坚持下打电话给洛予辰,很简短,他只是说“肖恒醒了,你来不来”,就挂了电话,其实这时是半夜,我不该这么任性,但是我想见洛予辰,我想他也会想见我。
我幻想着,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会是怎样的重逢。
“洛予辰和夏明修分手了。”方写忆看我死性不改的这样子,也只好就事论事跟着我破罐子破摔了,他靠在窗台上,慢悠悠说:“我想他应该是喜欢你的。”
然后他好整以暇地准备看着我演琼瑶剧女主角的戏码。
可惜的是,方写忆在我镇静的表情中没有找到一点他想象中的欢天喜地和感动涕零;而我很得意,我的冷静令他很有挫败感,而我很乐于欣赏他难得一见的挫败表情。
方写忆看着睡了半年突然没有以前那么感情丰富那么好预测的我,突然问道:“你大半夜找他不是突然想通了想跟他谈分手吧?”
怎么可能,我白了方写忆一眼。他诡异地看了我半天,突然说:“我怎么觉得你和以前不大一样了?”
因为啊,这半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着一切,我终于看开了,看懂了。
我觉得我终于可以不必在这条道路上一错再错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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