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棠坐直身子,抚着下巴自言自语地说着:「究竟是谁呢?也没见你跟哪门千金走得近过,给你看的名册你又不满意,莫非……」全棠抬起头,神情变得有些古怪。「莫非,是和你一同跳神舞的那个青楼舞女?」
跳神舞时,兰漪是戴着面具的,因此眾人并不知晓她的身分,但这不包括拥有自己皇室情报网的全棠。
全夜自小到大一向不近女色,他生着一副好皮相,个性温柔如水,身分又尊贵,自然掳获许多少女芳心,然而他就如同他的称号:天仙夜王,像个仙人一般寡情寡欲,从未在男女情爱上表现出一丁点兴趣,为此没少让太后操心过,险些就要怀疑他是断袖,不过见全夜也并没有跟全棠以外的哪个男子特别交好,便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如今这样的全夜身旁突然出现了一名陌生女子,叫他这个做哥哥的怎能不上心?他必须确认那女子是否另有所图,不能让她伤害这亲爱的弟弟一分一毫。所幸调查过后,除了在青楼工作、还带着一个孩子外,其他身家倒也算乾净,并没听闻她除了教舞、练舞之外有其他逾矩的举动,他才总算放心。
没想到,现在有其他心思的,却是全夜。
全夜听他用「青楼舞女」来描述兰漪,莫名地觉得很刺耳,皱了皱眉头。「她只是在青楼里教姑娘们跳舞,并不是风尘中人。」
「算我失言。」全棠见全夜难得和他板起脸,心中惊了一惊,垂下眸子承认错误。「不过,即便如此,将她纳为侍妾或侧妃也就罢了,正妃……这是绝对不合体统的!」
全棠很少在全夜面前摆出严厉强势的架子,然而,全夜虽一向顺从这个哥哥,在自己真正在意的事情上,也决不会退让。
他站了起来,鏗鏘有力的对全棠说道:「所谓的『体统』,不过是做给旁人看的,为何要用和我毫不相干的那些人的看法来约束自己,让自己不快活?皇兄是一国之君,行事样样需顾得体统,这是无可奈何的事,但我只是一清间王爷,连选择自己妻子的权利都没有,未免可笑!」
全棠被他一番看似有理实则在撒气的言辞震住了,愣愣地仰头望着他,本来想好的长篇劝词顿时噎在嘴边。半晌,他闭起双眼,所有的体统大义最后只馀一声叹息。「唉……没想到那女子竟让你入迷至此……」
全夜坚定锐利的眼神柔和了下来,他松开紧握着的拳头,温声说着,那嗓音犹如温过的蜂蜜,令听的人感觉有一股暖暖的柔软流过四肢百骸:「皇兄,若是你也曾有过一个放在心底深处无可取代的人,你便会懂得我如今的感受。」
放在心底深处、无可取代的人……?
全棠的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酸涩,就像墨汁滴进了水,渐渐地晕染开来。
他曾经也有过这样一个人,那人以为他的心意只是一时迷恋,就连当时的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但当那人离开之后,他才知道,迷恋,不该是想忘都忘不掉的……
然而他们之间终究不可能,太多太多的阻碍使他无法靠近他:身分的鸿沟、性别的鸿沟、距离的鸿沟……甚至是,生死的鸿沟。
那个人已成为他一辈子的遗憾,即便后悔了,想要挽回,想要再努力看看,却是永远都没有机会了!而现在,全夜仍还有努力的馀地,难道他真希望他和他一样,带着遗憾终老?
想到这里,全棠总算不再有半分犹疑。他缓缓站起身,抬手覆在全夜的肩膀上,鼓励的眼神里还掺着些许来不及收起的落寞。「我知道了,就照你希望的去办吧!母后那里你不用操心,我说什么都会护着你,成全你要的姻缘!」他顿了顿,后面那句话说得极轻,彷彿只是自言自语。「我们两兄弟……总该有一人是幸福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