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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正太养成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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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正太养成时

「恩儿?你歇下了吗?」我敲了敲门,站在耀恩房门外朗声喊道。

屋里突然响起一阵东西落地的乒乓声响,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脚步声由远而近急急传来。

「兰姐,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会过来?」耀恩打开了门,神色有些古怪。

我不动声色地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他的额头上沁出几滴冷汗,眉头紧蹙,唇色苍白,腰带系得有些凌乱,似乎是才刚匆忙披上外衣。

「你还没睡吧?我能不能进去坐坐?」我仰头望着他,淡笑着问道。想当年询问耀恩愿不愿意跟我们母子俩一块儿生活时,他的头顶才到我的腰部,整个人因为长期受到苛待营养不良,瘦瘦小小的。可如今我却只到他的肩下,必须要抬起头才能和他对视,他的身材頎长挺拔,肌肉结实有力,整个人散发着少年的青春蓬勃。

「呃……好啊。」他面有难色,却还是侧身让我进房。

我抱着小木箱,环视房间一周,最后在卧房外的小茶几旁坐了下来。我将木箱放在桌上,提起桌上的茶壶摇了摇。

果然是空的。这孩子在这些生活小事上总是这么不上心,看来的确是该赶紧帮他物色个贤内助了……

「恩儿啊,我口有些渴,你能不能替我去打些水来?」我手指点了点那茶壶。

他点点头,拿起茶壶转身出去装水。

他一出房间,我便弯下身子,掀起桌巾望向桌底。

果然不出所料,桌底下散落着一个金创药瓶、一把剪子还有一长条染血的白布带。

很快地耀恩便盛好水回来了,我放下桌巾,继续端坐在凳子上,彷彿刚才什么都没看见。

他安静地为我倒了杯白开水,轻轻地放到我面前,然后垂首站到一边,等着我说明来意。

我拉了张凳子放到面前,然后拍了拍木头凳面。「过来坐吧。」

耀恩迟疑了几秒鐘,虽然困惑但还是听话地在我身前的凳子上坐下。

「转过去。」我接着吩咐。

耀恩又愣了片刻,才缓缓地转过身去背对我。

「好了,把衣服脱了吧。」

我话一说完,耀恩便身体一僵,惊诧地扭头过来看我。

我打开带来的小木箱,一一拿出里面的药瓶、烈酒、小镊子和纱布,一边淡淡地说:「你再不脱,我就帮你脱了。」

耀恩看到我拿出来的那些工具,立刻就明白了一切。他转回头,沉默了好一阵子,才抬手解开腰带,将上衣由肩膀分开褪至腰间。

儘管心里早就有了底,可亲眼所见时,我还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只见他线条优美的背脊旁,一条深可见骨的刀伤从左肩划下,一直延伸到背部中央,皮肉翻捲,模样很是可怖。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我既慍怒又心疼地低斥着。

「追捕缉犯时不慎受了伤。」他顿了顿,才又接着说道:「捉拿犯人时受点伤在所难免,这没什么的。」

「这样叫作『没什么』?」我将沾了酒的纱布狠狠往他伤口上按下去,听他猛地抽了一口凉气后,才满意地放松力道,用镊子夹着纱布轻柔地在他的伤口上按压擦拭。「总算还知道痛!先前晚饭时就觉得你不对劲,受了这么严重的伤竟然还一声不吭想要回房自己处理,你知不知道这伤口一不处理好,发炎起来很可能要人命的!」

他没说话,静静地任我嘮叨着。

「说了多少次,衙门里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别老是不管不顾,一个人拼命向前衝。我知道你身手好,可是也要多跟别人配合配合,至少还有人给你顾着背后……」我叨唸了许久,却都没听他回话,便停下动作,轻声问道:「睡着了?」

「没有,我正听着。」他摇摇头,低沉磁性的嗓音里似乎带着一丝笑意。笑?他笑什么?难道是被我唸到脑子懵了吗?

「有听到就好,但更要紧的是要去做!」我叹了口气,没再继续碎唸。这些话我也不是第一次对他说了,但他依然不当一回事,我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我拿起桌上那瓶带来的「墨琰牌」金创药,拔开瓶塞,将药粉轻轻洒在伤口上。耀恩浑身的肌肉紧绷着,额角滴下豆大的汗珠,想来是痛极了,但却一直忍着没吭声。

我因为气他不听话而紧皱着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放柔了声音说道:「痛就喊出来,我又不是旁人,你也不必怕我笑话你。真是的,跟你师傅都是一个模样,就算对着自己人还是死要面子……」

他师傅指的当然就是禹湮了。耀恩唤我「兰姐」,起初也跟着唤禹湮「姐夫」,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再没听他喊过禹湮「姐夫」,而是改口叫「师傅」就这么一直叫到了现在,我想大概是为了对教他武艺的禹湮表示尊重吧!

我拿起纱布打算为他包扎伤口,可他太高,我坐着处理有些困难,便站起身,弯身向前替他包扎。

「手臂抬起来。」我边动作边说着。为了将纱布从他胸前绕到背后,我整个人几乎是环抱着他,我们靠得很近,依稀还能感觉到他身体传来的热气。

就算我没特别注意观察,还是能发现他的心跳跳得比以往都快,耳根透着薄红,呼吸凝滞缓慢像是憋着不敢吐气,神色有些尷尬窘迫。

我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我们耀恩也长大了。

虽然在平儿跟耀恩面前,我始终没把自己当女人看,但这不代表他们就不会不自在吧!

我记得上辈子有一次看一个谈话性电视节目时,有一个妈妈来宾就提到她儿子小时候都是她帮他洗澡,可孩子某一天在学校上完健教课后,回家就再也不让他妈妈替他洗澡了。如今仔细想来,平儿耀恩也早该到了会意识到这些的年纪,是我一直没往这方面多想。

想到一手拉拔到大的孩子们已经不知不觉长这么大了,我忍不住会心一笑,加快手上的动作然后退回原本的距离。以后再有这种肢体接触,得多注意点才行!

「好了,把衣服穿上吧。」我边收拾着东西边说。「是我没多想,下回我让平儿来替你换药,你也比较自在。」

他静默了片刻,才点了点头。「……谢谢兰姐。」

他把衣服穿好后,站起身来整理衣襟。见我还坐在原位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扬起眉困惑地望着我。「兰姐还有话要跟我说?」

「嗯,是有件事也该跟你商量商量了。」因为拿不准耀恩对这件事的态度,我的话说出口前还斟酌了好一番功夫。「你如今也十七岁了,当然,这年龄在我看来还算是小孩子,不过对于『古代人』来说,却已经是个……呃,可以『成家立业』的年纪了。这段时间镇里的媒婆吴大婶常常来家里,说是有不少户人家想要把女儿许给你,托她来打听打听。我和她聊过了,那些姑娘中倒有几个不错的,人长得漂亮又乖巧听话,与你还算般配,不过我和你师傅都觉得最重要还是你的意思,你要不要找时间看看……」

见耀恩始终一语不发沉着脸听着,我越说越心虚,明明知道没什么好心虚的,可在他这种强大的沉默气场下,我最后竟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你……有没有成婚的打算?」我抬头望着他,小心翼翼地问。

他面无表情,可那一双漆黑的眼眸却彷彿被冰封千年的大地,无尽的荒芜、萧索、死寂。

「你这是要赶我走了吗?」许久,他缓缓开口问道。

他的眼神让我莫名地心惊,我愣了好一段时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急切地解释着:「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垂下眼眸,终于敛起眼中那一片如死水般的平静,然而嘴角却勾起一个嘲讽的苦笑,好似早已预料到这一切。「如果不希望我继续留在这里,只需要讲一声,我便会立刻走人,你不必用这种方式把我赶走。」

「我什么时候说要过赶你走了?」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是娶媳妇又不是嫁人,成亲后要不要搬出去住全看你和未来娘子的意思,就算要继续和我们住一起,我也是绝对欢迎的啊!」

岂料我的解释却让他的脸色更加难看,他抬起眼皮,以一种复杂难懂的眼神紧紧盯着我,语气中带着一丝哀求。「我不想成亲,不要把我丢给别人好不好?」

「成亲」跟「丢给别人」到底有什么关係,这孩子的逻辑怎会这么令人难以理解?

我轻叹一口气,站起身来柔声劝道:「你听我说,和心爱的人成亲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没有你想得那么可怕。一个人总要找个伴儿一起度过馀下的人生,等到有了儿女之后,那又是另一个幸福的阶段,没有亲自体验过是不会懂的。你是一个很好的孩子,我不希望你这一生孤单寂寞地过,找个人陪你不是很好吗?」

「那你不陪我了吗?」

「呃,我所谓的『陪』不是那个意思……」我挠挠头,实在不明白为何这么一件单纯的事情向他解释起来会如此困难。「有人陪你固然是成亲的好处之一,但也不是最主要的原因……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这种陪伴和亲人、朋友间的陪伴是不一样的……」

「如果我成亲,找到人陪我,你就不会再陪我了吗?」他打断我,执拗地再问了一次同样的问题。

「当然会呀!我答应过你亲姐,一定会替她好好守护你,只要你不是自己想离开,不管成没成亲,我都依然是你的好姐姐,不会有任何改变。」

他抿着唇沉默了片刻,垂下头不再与我对视,低低地开口。「这样就好了,我想继续过这样的生活,我还不想成亲。」

我略感欣慰地点点头,见他的话从「不想成亲」到后来的「还不想成亲」,可见态度有在软化,我说了那么多他多少有听进去一些。「不要紧的,我今天和你说这些只是让你好好思考这件事,你若是没遇到心仪的姑娘,也不必急着成家,我们家没有那些顽固守旧的想法。不过你要是有了喜欢的女子,一定要告诉我,让我这个当姐姐的好好替你谋划终身大事,知道吗?」

他抬起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后,才缓慢而慎重地点了一下头。「好。」

「恩哥哥吗?好像没听他提起过,应该还没有心仪的姑娘吧。」平儿边帮我捏着肩膀,边思索着说道。

「再左边一点……对!就是那里……」我舒服地瞇上了眼睛。人上了年纪之后(大姊你也才三十初……)稍微做点家事就很容易腰痠背痛,指望禹湮替我按摩根本是痴人说梦,还好我还有个贴心的儿子,一有空就给我捏捏肩捶捶腿,长久下来手法和力道都掌握得十分精准,我常说他如果将来找不到工作,乾脆摆摊替人按摩算了,先不说他技巧如何,就凭着他这张脸在街上一站,就算会按到肩膀脱臼小腿骨折,肯定也会有一堆婆婆妈妈趋之若鶩。

「白安镇里的年轻姑娘我都熟识,我想应该没有恩儿感兴趣的,那城里有吗?你们一同进城工作,你可有看到他和哪家姑娘走得特别近?」我手指轻敲着桌面,将记忆中耀恩曾接触过的女孩们一一想过,但都没有头绪。

「嗯……似乎没有。恩哥哥平时在城里都忙着衙门的事务,恐怕也没有心思和时间去考虑这些儿女情事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耀恩正值血气方刚的少年时期,难道他的心从来都没有为一个女孩萌动过吗?

我不死心,又想了想,脑中忽地闪过一个念头,睁开眼扭过头去兴奋地望着平儿问道:「那物品呢?你有没有看过他身上收着女子的东西,或是去买明显要送给女孩子的礼物?」

平儿闻言拧眉认真思考了起来,没多久,手上的动作忽地一顿,轻「呀」了一声。「听娘这么一说,我才想起几日前和恩哥哥一起回来时,他手里拿着块玉珮在看着。当时以为是衙门新发的佩玉,现在仔细想想,那块玉珮造型玲瓏别致,的确是女子会喜欢的样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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