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8)(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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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经常为德国人弹奏喜欢的吉他曲。

失去了乐手的德国人,在牢房里挨个质问可怜的犹太人。

你?

你?

阴晴不定的德国人,会因为没有人弹吉他而变得冷漠暴躁。

他见没有人回答,径直掏出了枪,抵在了迈德维茨的头上。

你。

我不会,先生,我不会。

那是迈德维茨离死亡最近的时候,枪口坚硬,落在纸页上都泛着寒光。

迈德维茨写,我以为我要死了。

德国人的枪下打死过几百万的犹太人,早晚会轮到我。

然后,他在绝望的颤抖中,听到了弥赛亚的声音

我会。

楚书铭说着德语,站了出来,直接拿过了德国人手上的吉他。

他的音乐天赋,随手都能定准吉他的音弦。

迈德维茨愣愣的看着他,甚至不知道头顶的枪口什么时候移开的。

我要听《保卫莱茵河》。德国人命令道。

楚书铭却专注于手上琴弦,我是中国人,没有听过《保卫莱茵河》。

他的德语已经能够说得足够好,但我会给你弹奏比它更好的乐曲。

迈德维茨不知道楚书铭弹奏的是什么。

陌生的旋律,不影响美妙的乐曲。

钟应看着迈德维茨兴奋的形容它为天堂乐曲,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眼中的楚书铭浑身散发着救世主弥赛亚的光辉。

他红着眼睛,低声告诉师父,楚先生用吉他弹奏的曲子非常好听,救下了弗利斯的祖父迈德维茨。

樊成云沉默的勾起笑,声音低沉得如同唯恐惊扰亡灵。

吉他六弦,琵琶四弦,他们遗音雅社的人,个个都是音乐大家,乐器从来不会限制他们的天赋。

钟应点点头,继续翻动书页。

但他没有说,迈德维茨笔下的楚书铭并没有因为自己的音乐感到高兴。

他们获得特许,不用去采石场,沉默坐在牢房床上。

楚书铭抚摸着破旧吉他,第一次向迈德维茨讲述木兰琵琶。

他摸着吉他的弦钮,说道:我的吉他只有四根调音弦钮,每一根都有手指长。

弯弯的琴头,四根弦。

他拨弄出清脆声音,没有这样大的音孔,它像一个梨的模样,而且

楚书铭沧桑干枯的手指,覆盖在弦桥旁边,怀念笑道:这里盛开着大片的木兰花。那些漂亮的木兰花,在木头上绽放了一千多年。

迈德维茨如实写下的形容,朴素、古老,如同春天一般美丽,有着早春木兰的气息。

钟应几乎立刻想起了木兰琵琶的模样,也难怪弗利斯在拍卖行见到雄蕊琵琶的瞬间,就想起了楚书铭的琵琶。

可惜,楚书铭的怀念带着痛苦。

半晌,他感慨道:我因为拒绝给日本军官演奏乐曲,而沦落到了这里,现在却要为德国纳粹表演

迈德维茨听得出他的悲伤。

他不懂什么人生大义、品格信仰,却懂得楚书铭救了他的命。

你不是为德国人表演!

迈德维茨说得很认真,你是为了我们犹太人!

他的一句话,似乎给予了楚书铭启发。

这位音乐家非常优秀,掌握的简单德语,还能在为德国军官演奏吉他的时候,和对方聊上几句。

迈德维茨不知道他们会聊什么,但是德国人看起来很高兴。

高兴到为楚书铭新添一条毛毯,为他们牢房伙食新添几块肉,还破天荒的允许他们补上了牢房漏风的破洞。

迈德维茨期望降临的弥赛亚,就这样来到他的身旁。

牢房逐渐改善的情况,引得囚监谩骂诅咒,囚监阴毒的眼神经常盯着黑色眼睛的中国人。

迈德维茨这样的描述,几乎预示着悲剧的发生。

很快,钟应见到了楚书铭的死讯。

迈德维茨写,Sy是被囚监挥棍打死的。

囚监想尽办法找他麻烦,都没有成功。

最终在一个午后,找到了向他合理挥棒的理由

因为迈德维茨跌倒了,楚书铭停下来扶起他。

长长的队伍因此有了大片空白的停顿。

当他们走完死亡阶梯,犹太囚监怒骂道:你这该死的犹太人!

挥起了施暴的木棒,给了迈德维茨狠狠一棍!

楚书铭抓住了他的手臂,用清晰的德语,郑重的缓缓说道:他是你的同胞。

迈德维茨见到囚监再次恼羞成怒的挥起木棒,打向楚书铭。

他伸手没能拉住楚书铭的瞬间,听到了震耳的枪响,脸上甚至感受到溅射的血液。

就在楚书铭滚落死亡阶梯那刻,嚣张跋扈的囚监随着一声枪响,死在了阶梯的上方。

囚监用德国人赋予的权力害死一个人,德国人像处置物品一样结束一条命。

Sy死了。

没有人能滚落长长的死亡阶梯后,在条件恶劣的毛特豪森活下来。

迈德维茨旁边的床位空了出来,那是会讲神话故事,会弹奏琵琶的中国人留下的空隙。

他久久无法回神,耳边不是寂静空气,而是音乐的声音,眼前是滚落死亡阶梯的楚书铭。

还有那句:他是你的同胞。

迈德维茨抬起手,为他的弥赛亚弹奏了终将复活的十三原则。

他写

嘿,Summy,你再等上一等,德国人就会没有精力看管我们,忙着讨论逃离和撤退。

说不定你能得到一把更好的吉他,和我们活下来的音乐家们,一起演奏真真正正的《春之圆舞曲》。

当然,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才发现,他以为的吉他,其实是琵琶。

即使他见到的中国琵琶,都是竖着弹奏。

他依然保持着楚书铭弹奏的姿势,打横抱在怀中,拨响琴弦,唱道:

救世主弥赛亚必将降临。

我们始终期盼永不懈怠。

逝者也会复活与我同在。

那首歌的结束,就是《纪念》的结束。

迈德维茨在开篇详细写过自己的童年、自己的家庭。

到了结局,却只是遗憾的说:我自由了,但我没有家人了。

然后,随着他对楚书铭的怀念,完结了整本《纪念》。

钟应不懂犹太人的信仰,但他懂得音乐的力量。

迈德维茨想死在那个寒冷的冬天。

是楚书铭的神话故事,是那场无声的音乐会,是楚书铭弹奏的吉他,让他活到了温暖的春天。

更是那把从未见过的木兰琵琶,给他带来的希望。

薄薄一本自传,没有多余的作者介绍和生平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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