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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直说了。

他夹着烟头指了指自己,我是一个会说中文的奥地利人,不是中国人。

对不起,我不懂你们的情怀。

我觉得,人死如灯灭,死后再来谈什么生前的恩怨情仇爱恨执念,都是一场镜花水月

楚慕抖了抖烟灰,垂下眼眸。

一场空。

钟应知道楚慕心硬如铁,可他没想到,楚慕听闻楚书铭的事情后,没有一点儿动容。

他理解的楚慕,深懂中国文化,深省离愁别绪,在他眼里就是完完全全的中国人。

钟应不禁心急,脱口而出道:楚老板,木兰琵琶好歹是中国文物。两把唐代的古董琵琶,在奥地利的土地上,成为展览品、成为拍卖品,再也没有适合它们发出声音的舞台,您不觉得可惜吗?

只见楚慕勾起唇角,丝毫没有之前的淡淡伤感和诧异,仅剩下一腔就事论事的冷漠。

不觉得。他一如既往的残忍,那是我妈留给我的琵琶,就是我的财产,不是你们的文物。

我活着,雌蕊琵琶就一辈子挂在那儿,保佑我生意兴隆。我死了,就把琵琶一把火烧了

他笑得恶劣,这也算是满足了死人的遗愿,让琵琶和他们相聚了吧。

第27章

楚慕的话, 震得办公室一片寂静。

那位出言不逊的楚老板,径直站起来,抽着烟冷笑离场。

莎拉见状况难以收拾, 赶紧追了出去。

钟应正要跟过去, 却被樊成云伸手逮住了。

他眉目间尽是担忧,松手拍了拍钟应的肩膀。

虽然楚慕是楚先生的后人,但他在奥地利长大, 接受的风土人情和我们截然不同。你忽然说琵琶是中国的文物,他自然不高兴。

中国人、华人、华裔在外国人眼中都差不多,樊成云走遍世界,却深懂其中的隔阂。

钟应站在中国的立场,说出那些话理所当然, 可对楚慕来说,是另一种针对私人财产的挑衅和冒犯。

木兰琵琶说到底, 确实是楚先生和郑女士留给他们姐弟的财产。

樊成云叹息一声, 我知道你为了楚先生的去世伤心,也想让楚慕懂得楚先生的心情,但他毕竟是奥地利人。

钟应听完, 心中一片怅惘冰凉。

可是楚老板懂得诗词、懂得琵琶,所以我以为,他也懂中国。

历经了战火的中国, 走过了镇痛的中国,还有独立于世的中国, 始终牵挂着所有遗落四方的血脉。

无论是远离故土的游子, 还是惨遭抢夺的乐器, 都是她的牵挂。

只要楚慕懂得中国, 就应该懂得

流失的乐器和失散的故人, 能够在和平盛世回家团聚,不仅仅是遗音雅社的愿望,更是每一个中国人的愿望。

楚慕一言一行,毫无楚书铭和郑婉清当年的风采。

钟应深感遗憾,又不能就此放弃。

他对师父说:我想再跟楚老板谈谈

没用的。

樊成云熟悉钟应的固执和清醒。

自己的徒弟总是用音乐,去判断一个人的品性。

然而,他也时常会忘记:大多数人都会选择藏起真实的自己,用自己想要示人的模样面对外人。

楚老板的心结在木兰琵琶上,你越是找他谈,他只会越冷漠。

楚慕离场的时候,显然已经带着怨气和怒火。

钟应如此直白坦荡,少不了碰上钉子。

樊成云知道钟应急于寻回琵琶,不仅仅是为了遗音雅社,更是为了早逝的楚书铭。

然而,他宁愿这件事做得慢一些,也不舍得可爱单纯的徒弟,再去受外人的气。

我们没法解开他的心结,就解不开他的固执。你再懂他的想法,他也不会承认的。

他背起手,叹息一声,我们还是想办法,从楚慕的姐姐那边了解一下情况吧。

钟应想了想,忽然问道:师父,你觉不觉得,刚才楚慕说要烧琵琶的话,好像在哪儿听过?

这么气死音乐家不偿命的狠话,确实非常的熟悉。

樊成云眼睛一亮,弗利斯?

曾经利用一句我要拆掉琵琶的威胁,成功登上维也纳乐报的大商人,接到钟应的电话,立刻放声嘲笑!

终于有人和我遭受了相同的折磨。

对,没错,用拆琵琶来威胁你们,就是我跟楚慕学的。挺有效果不是么?

所以我说,你们无论想见楚怀,还是楚慕,都是浪费时间!

弗利斯可算是逮着机会证明自己英明神武了。

他们一个没法沟通,一个令人讨厌!

他的抱怨重重落在楚慕身上,钟应握着手机,全方位的感受到了楚慕有多冷漠。

弗利斯发现雄蕊琵琶的主人无法沟通之后,径直找上了楚慕。

一开始还好,但他提及墙上的雌蕊琵琶不错,想要花钱买下的时候,楚慕就变得戏谑又嘲讽。

他居然说,你一个老外,买什么琵琶?还不如买块紫檀木回去,补补你家的鎏金抽屉。

弗利斯耿耿于怀,甚至还自由发挥到了威胁钟应和樊成云的对话上。

此时,他却不觉得自己过分,只顾着痛斥楚慕,找人评理。

你说他是不是超级讨厌!

他确实讨厌

钟应赶紧附和,趁机问道:

弗利斯先生,我们想要楚怀的地址!

弗利斯好不容易抓住了钟应这么知情识趣的朋友,却被他横空一句要求,堵得没法继续控诉楚慕。

只能默默的报出了地址。

他还不服气的补充道:放弃吧,你们只会白跑一趟!

即使有商人的劝告,钟应和樊成云依然第二天一早,找到了那栋静谧朴素的楼房。

坐落在闹市区的老旧公寓,年代久远。

他们按下门铃,安静等待着房主开门。

然而,等了许久,都只能听到单调的门铃回响。

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打个电话

钟应话没说完,房门就咔哒一声,敞开了。

小慕?你回来了吗?

温柔的中文带着睡意朦胧的惊喜。

一位长相沧桑的女性,为他们打开了门。

她穿着舒适的居家服,头发稀疏,脸色苍白。

一双眼睛茫然又木讷,有着浓重的病态,皮肤都粗糙干枯得可怕。

她发现敲门的不是自己想的那个人,立刻换成了德语,你们是谁?

钟应还没回答,楼上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楚怀,你怎么起来了?

慌慌张张跑下来的男人,钟应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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