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变质的感情以及做一个圣人(2 / 2)
一个?饿殍?莫文睁大眼睛,想要看看是谁在这里信口雌黄。竟然胡说八道起来了。却发现自己怎么也看不见。他看不见自己,看不见别人,也看不见天地。眼前的世界,好像和他隔了一层黑色的天幕。
“你们是谁?”莫文说话了,问的就是他们的来路和名字。
“哦?饿殍还会说话?”这个声音是刚来的,应该是天黑之前过来的。“声音很微弱啊。算了,已经快要饿死了,咱们走吧!骗子,哼不要叫我看见,要不然,非要大卸八块不可!”
那声音很是坚定豪爽,莫文却听出此人的言不由衷。难道说,城里真的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么?
脚步声,渐渐的远去,吵吵嚷嚷的声音没有了,各种难闻不难闻的气味也消失了。莫文终究没有睁开眼睛,也看不见面前的是什么人。去了哪里。就连他身边一直陪着她的两个兵卒,也没有了声音不见了踪影。
“我,这是,死了吗?”他悲哀的想着,思绪越来越难以控制的飞向了黑暗。
阳光下,桂林城池耸立,安安静静的,不但城池安安静静的,其他地方也是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一点点的动静和声响。唯一活动着的是莫文,他还是站在城门前,脸上已经是皮包骨,一点都看不清表情。现在,他的全身也是皮包骨,再也没有半点的血色。他的身后,绑着一根十字架,十字架的后面,是三千多个十字架。区别在于,莫文的十字架还在,而其他人的十字架,早就已经灰飞烟灭。
并不遥远的鹿寨,钟元没有收到桂林的消息。桂林的一切,仿佛已经消失不见了。
鲁千军就坐在他的面前,一口水一口肉的吃着。至于他的两个孩子,早就吃饱了出去玩耍。
“鲁千军,你好意思不?外面百姓没有吃的,甚至去吃观音土,啃树皮,你却一直在大吃大喝?”钟元不满说道。
鲁千军擦擦嘴,看不出半点不好意思的样子,反而像是,意犹未尽?
“看,这是什么?”
钟元迷茫的看着眼前的鸭腿,难道我已经老眼昏花到连鸭腿都看不见的地步了?
“这鸭子,既不是我杀的,也不是我弄干净的,更不是我烧的。我只是吃而已,为何要内疚?”鲁千军信誓旦旦。
钟元几乎吐血。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这还是我的错了?
“我说,鲁千军你这么说就没有意思了啊?合着你以为,只要烧出来的你就可以吃了?你怎么不去吃大明朱皇帝的呢?他的岂不是味道更好?”
鲁千军笑了笑,意味深长。“拿不一样,人家面前放着的是鹿肉,是民心。咱们再差劲,也不能抢这个不是?再说我也不会!”
钟元气道:“就知道你还在想这个!可是你怎么不想想,若是天下的百姓都做了我家子民,哪里还有这种惨事?既然不是我的子民,我为何要管他?难道,做天子之前,就要将所有人都当做自己的子女了?这不合理吧?”
这难道合理吗?当然是不合理的吧?就算是圣母,也不是这么圣母的吧?
鲁千军语重心长。“阿园,你想清楚,这些人将来都是你的子民。所谓千金买马骨的故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是不是?所以,你付出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东西,就能收获将来的民心,何乐而不为呢?你不会吃亏的!得民心者,得天下,这道理,难道还要我这个老粗来告诉你吗?”
钟元脸色阴沉下来。他本以为,看在瑟儿的份上,自己总不会太生气,现在看来,高估自己的耐心了。但是,他的朋友不多,王道行算一个,他鲁千军也算一个。有些话,还是不要说太明白的好。相信他一定会懂得。
“千军,我以前和你一起闯荡江湖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一个糊涂官,说人家稻米好吃,为何不种稻米,要种大麦,你还记得么?”
鲁千军想了想,道:“记得,怎么不记得?那人好笑死了。人家种大麦,当然是为了能赚钱,养家糊口,可惜,那官啊,真有意思,只以为百姓只要吃饱就没问题了,少种一点大米,就会有人没有饭吃。”
“是啊,当初,我们还问过他,那户人家的稻米已经吃不下了,小孩子呢,又没有多少钱买衣服穿,买东西吃。为什么不行。你还记得那官是怎么说的吗?”钟元笑语晏晏,好像是回到了那时候。
鲁千军笑着。“怎么不记得,那昏聩的无能官,说什么,他家稻米吃不完,总有人吃不上,何不去布施呢?呵呵,那人气得当场给了他一口水。又不是欠别人的,为何要自己倾家荡产去布施。那官啊……”
他忽然不说话了。
钟元依然给他夹菜。
“是啊,那官错在什么地方呢?用他的眼光来看,自然是粮食多的,给粮食少的,布匹多的,给没有衣服穿的,这样大家都有东西吃,有衣服穿。天下太平。只是,这样一来,那种粮食的就没有了积极性,不愿意种田了,反正有人送上门吃的么。那种棉花的也是,反正有人给衣服穿,何必自己去辛苦呢?如此一来,大家都躺在床上等着送吃的穿的,就没有人去干活了。
反过来说,那人勤劳肯干,还有一点头脑。别人只能温饱他却可以多得吃不完,能拿出去还钱,这就是他的本事。既然如此,他为何要送给别人呢?他靠着自己的努力去发家,叫自己的家人活得更好,不行吗?不应该吗?谁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呢?”
鲁千军阴沉着脸,那些可口的饭菜再也没有了味道。
“千军,你怎么看?”
鲁千军愤然拍桌子。“钟元!正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你能力有,就应该为国家出力。我们华夏经历的苦难实在太多了,你的能力就不应该去造反,你造反,多少人家破人亡,多少人衣食无着?你的良心呢?良心何在?”
钟元将弄乱的碗筷收拾好。带着一点点委屈。
“是啊,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可是千军,不是我的孩子,我为何要养他??”
鲁千军气得发抖:“你!!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啊千军!你只想着要我如何如何,你怎么不想想,你能力这么大,你做了多少事情?朱元璋能力这么大,为何他就可以做皇帝?我就不行?我,是比他丑了,还是比他坏了?朱元璋当初杀得血流成河!蓝玉的案子,胡惟庸、李善长,这些人的案子,你都是听说过或者见过的。为何他的作为在你的眼里就是可以的,我就不行呢?”
鲁千军有些无语,一时间找不到理由来辩驳。“总之!总之,你这样就是不对!”
“哼哼,鲁千军,你之所以敢这么说话,是因为,我一直以来都是把你当做朋友。朋友的职责,我尽到了,你呢?鲁千军?我在南洋,差点被土人杀死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在南洋,解救了被那些土人围困的数万华夏衣冠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你只知道说我么?不如,你做给我看看如何?”
鲁千军看不到,也不想看这些。他看到的只有,钟元自觉自己有实力了就去跟朱家抢江山,所谓的民族大义,在他眼里,一文不值。红衣的事情,真的不是纯粹的喜好,而是想要看看,钟元这个人有没有仁义之心,有没有听人劝的心态。
现实叫他失望极了。钟元就是一个铁石心肠,就是一个刚愎自用的昏君!
这样的人,做了皇帝的话,多少人会因此遭殃?多少人会没有好日子过?所以,他生气了。
生气的鲁千军又不是郭靖,还可以强行扭转杨过的性情和喜好。郭靖除了辈分什么都不是。鲁千军除了朋友的身份,什么都不是。
“你走吧!鲁千军,咱们的交情到此为止了!你那个男孩,我已经查出来了。不就是郴州某个落难地主的孩子么?江西,是朱权的地盘,要找你去找他,不要找我。我和他没有关系,和你,以后也没有关系。再叫我听到你这些不合时宜的话语,小心你鲁千军的舌头!”
钟元轻轻挥手。空气中一阵焦臭味挥发出来,而他眼前,什么桌子,什么碗筷,什么饭菜,都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云淡风轻。
鲁千军脸色变了变,瞳孔有些缩小。
“你这是,什么意思?”
钟元背着双手。“没有什么意思,只是觉得,你我的缘分已经尽了,既然尽了,就就了断了吧。这次是你我最后一次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吃完了以后,你是你,我是我。从此各不相干。你说好不好你?”
鲁千军咬着嘴唇好一会,才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道:“你,你就因为几句话,你,你就绝交?”
“不是几句话不几句话的问题。你是我朋友,你找我要官,要钱,要女人,我都可以原谅。毕竟是人之常情。可是你坐在江湖的位置上,来指点我这个坐在朝廷位置上的皇帝?是你自大,还是你想坐坐我这个位置?天下任何东西都可以许给你,权柄不行!为了以后你我能够少些事情,还是早早了断的好!”
鲁千军大怒:“你知道的,我就是一个隐士!若不是你,若不是你,我根本不会出山!”
“是啊!隐士!既然你真心的救济百姓,为何会做一个隐士?还是说,你只是希望我做一个隐士,圣人,而不是别人?为何就没有看见你要别人如何如何做?大明的百姓没有东西吃,他们没有官员,没有官府,没有皇帝吗?凭什么要我,大武的皇帝去为他们做事?
罢了!我走江湖,本来就是怀念当年和你,和王道行的趣味。既然你我已经恩断义绝,从此以后,宫墙之内,才是我钟元的归宿了。再见了,鲁千军!”
钟元说完长长的话,转身就走,一点犹豫都没有的。只是他眼底的泪水没有忍住而已。
世上哪里有不变的感情呢?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都是会变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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