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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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格丽特小姐拿起一只义眼,调整好角度,开始念诵咒语。

随着她那梦呓般的呢喃,义眼底部伸出几缕丝线,它们仿佛有生命一般,钻进空洞的眼窝中,同神经对接。

段非拙出神地望着这一切。他的世界中本不存在的黑科技,却在这个世界中提前发明了出来。机械的奥秘和秘术的奥秘在这一刻融为一体。

玛格丽特小姐将义眼按进Z的眼窝里,接着对另一只义眼如法炮制。

她动作很快,几分钟之内,两只义眼便移入了Z的眼底。

纱布。她说。

段非拙从手术托盘里拿起一卷纱布递给她。她蒙住Z的眼睛,缠了好几圈。

完成了。她说,接下来一段时间,如果觉得眼底有灼烧感,那实属正常。那代表人造神经正在和他的神经慢慢融合。等灼烧感消失,纱布就可以取下来了。

段非拙松了口气,降下空中的灯。它们一个个平稳落地,乖乖地在墙角排成一列。

他对痛觉不太敏感,可能感觉不到什么灼烧感。具体要多久呢?

玛格丽特小姐想了想根据以往的病例,一般在两到三天。保险起见,就等三天之后再取下来吧。

Z抬起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纱布。因为小半张脸都被遮住了,所以段非拙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发觉Z的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们订了后天返回伦敦的船票。从日内瓦到伦敦的航程约有一天。也就是说,当他们落地伦敦时,恰恰就是Z的复明之日。

Z坐了起来。由于鸦片酊的作用,他的动作有些迟缓。但他的意志是完全清醒的。他捋了捋凌乱的银发,转向玛格丽特小姐的方向。

谢谢,小姐。他低声说。

向一个并非警夜人的秘术师道谢,这还是他人生中的头一遭。

不客气。您是患者,这是我们应该做的。玛格丽特一边收拾医疗垃圾一边轻描淡写地说。

Z跳下手术台,朝段非拙伸出手。

段非拙握住了他的手。

他牵引着Z,慢慢走出地下室。

他们穿过幽暗的走廊,拾级而上,行向光明。

色诺芬和法比安坐在一楼店铺中。两个人因为太过无聊,干脆下起了国际象棋。

看见两个人走出地下室,色诺芬抬起头,大呼小叫哇,老大,你的造型看起来就像个盲人。

段非拙上次听见这么有道理的废话,还是上次。

你这纱布要戴多久?色诺芬问。

三天。Z答。

哇,刚好是我们回伦敦的时候。色诺芬喜出望外,我去给艾奇逊小姐发一封电报,让她来接人。

不必那么麻烦。

色诺芬此人有个特点,就是他往往会忽略自己不想听的话。他打乱棋盘(他已经快被法比安将军了,法比安怒目而视),自顾自地说干脆叫所有人都来接站好了。你可以一次性把他们看个够。

Z叹了口气。

玛格丽特小姐这时也从地下室上来了。她捧着染血的托盘,一堆红色纱布下隐隐露出被摘除的眼球。

您的眼球要带回去吗?她问。

Z嘴角抽了抽不了吧。

那我就帮您烧掉了。

玛格丽特把托盘递给法比安。后者做了个鬼脸,小声咕哝为什么杂活都要我干

一行人再度感谢了玛格丽特小姐鬼斧神工的技术。正要离开店铺时,少女像是想起了什么,叫住了他们。

请稍等一下。她快步走向Z。

还有什么事吗?

她抓起Z的手,对着灯光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遍。

我很好奇一件事。您的义肢是谁制作的?

色诺芬脸上那常年不变的笑容消失了。

段非拙感觉到身旁的Z骤然散发出一股寒意。

敢于当面问Z这个问题的人,恐怕也只有玛格丽特小姐这样不谙世事的技术宅了。

您为何会好奇这个?Z冷漠问道。

之前为您检查身体时我就隐隐发现了。玛格丽特抓起Z的另外一只手,盯着那黄铜色的皮肤说,您这机械义肢的制作技术,和我们家祖传的义眼制作技术,看起来如出一辙。您的机械义肢也是用秘术驱动的,对吗?

Z散发的寒意更深一层。要是他们身边刚好有水,那水搞不好都会凝结成冰。

一谈起秘术,玛格丽特小姐就滔滔不绝,我能感受秘术符文的力量。您义肢中的符文和义眼中的极其相似,非要说不同的话,就是义眼中的符文改进了一些地方,去掉了繁杂的结构,更为洗练。这些改进都是我爷爷的功劳。我爷爷从没制作过义肢,所以我很好奇,您的义肢究竟是谁制作的呢?莫非您其实认识我爷爷,但假装不认识?

我想,Z一字一顿,我的确不认识令祖父。

玛格丽特小姐昂起头,满脸困惑地思考了一会儿,接着豁然开朗那么您莫非认识那位夫人?

什么夫人?Z握着段非拙的那只手猛然攥紧。

我曾听爷爷说过,他最初是不会制作义眼的。但是几十年前,有一位女秘术师刚好搬到我们家隔壁。她是逃难来的,爷爷奶奶给了她很多帮助,她出于感激,就把制作义眼的方法教给我爷爷了。

Z的呼吸陡然粗重起来。

那个女人在哪儿?

法比安刚好回来。早就搬走了。他说,她和你们一样是英国人。爷爷说她被专门抓捕秘术师的警探盯上了,不得不到瑞士避风头。我们这儿对秘术师比较宽容。她住了几年,风头过了,就回伦敦了。

Z的指尖深深陷进段非拙的皮肤中,但他全然没注意到这一点。

玛格丽特所说的那个女秘术师,莫非就是改造了Z身体的那名护士?

她来瑞士避难,顺便将自己的知识教给了隔壁邻居。数十年后,邻居的孙女成了机械大师,又为Z制作了一双义眼?

像命运的循环,又像一种辛辣的讽刺。

你们还能联络到那个女人吗?Z语气急迫。

玛格丽特摇摇头她早在我们出生之前就搬走了。我们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我还想找您要她的联络方式呢。

段非拙按住Z的肩膀,附在他耳畔低声道冷静,玛格丽特小姐是无辜的。

Z深吸了一口气,松开他的手。段非拙撩起袖子,他的胳膊上都被Z掐出淤青了。

恐怕我也不知道她的行踪。Z唇角一撇,那女人永远消失,或许反而是一件好事。

他朝默伦姐弟微微欠身告辞。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进夜色中。

默伦姐弟并肩站在店铺门口,挥手送别三个客人。待他们的身影被夜色吞没,玛格丽特环抱住自己的肩膀,打了个寒噤。

好冷。我们回去吧。她对弟弟说。

法比安神色复杂,仍望着那三人离开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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