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4)(2 / 2)

加入书签

是空空的美人皮下支棱着她身躯的难填的欲壑。

是双眼不可见却仍被感知到的可怕真实。

是药。

一日强身,十日洗髓,百日通灵,千日飞升。

外乡人从姑娘家出来已经是他到村中的第一百日,姑娘蛰居在家好些时间,家里的门槛快被越来越多的、上门求药的村民给踏破了。

那天风大,很有些飞沙走石的剑拔弩张,后院撒的碎米被吹得满地飘,急得母鸡咕咕咕跑,肥胖的身子好似要乘着风飞起来了。挂在篱笆上的经幡扯出呼呼作响的声音,可惜村里没有庙宇也没有和尚。堆在墙角的柴火被捆得牢牢的,枝丫间密密麻麻的缝隙因空气的剧烈挤压而晃动着干燥的柴火也咔咔挤压起来,似无数张被拉至满弦的弓在发出强弩之末的哀鸣。

有的人在街上、有的人在屋里,他们吃着早茶、扛着锄具、侃着闲天,每个人似乎都一如往常,脸上挂着尚带泥土气息的笑,心里却已然很不平静。

冥冥之中,他们似乎知道从此刻起,自己的生活将会有前所未有的变化。

也许从那黑色的药丸不曾被任何人在明面提起却悄然盛行开始,便注定有什么要发生。

命运的齿轮被有心人默默转动,带动着每一枚无人在意的螺钉。

外乡人迈步出来。

一日强身,十日洗髓,百日通灵,千日飞升。

数月后被所有村民在心中倒背如流的口诀还尚未出世,讲述口诀的主人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迎接他的是整个村子暧昧的沉默。

唯有邻家养的黄狗疯了似的吠,爪子紧抓泥土,浑身的毛炸得像刺猬。

汪!汪!汪!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往往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邻居哐的一声推开门,提着一根木棍往黄狗身上骂骂咧咧地打去,把狗打得很服气,后退两步,哇地吐了一地,委屈地趴了下来,尾巴夹在腿间,模样颓然。

村民纷纷被大风吹得有些迷眼,男人们鬓间的碎发都扬到了眼角,挠得皮肤发痒,女人们或捂住发钗或抱着小孩,长长的衣袖也扬起来,挡住小半张脸。

卖药郎记不清外乡人的模样,只记得他披着长袍,也不知到底有多厚重,竟然在大风中纹丝不动,脸上戴着面具,身上有一股无形的气场。

他说他是遥远山门的修士,信奉天道,修炼上百年,与妖怪交手元气大伤,流落到陇下村,有幸得到村内恩人救助,心怀感激,给了恩人山门中不世出的秘药。既然村中大多已然知晓此药,恩人人菩萨心肠,愿与大家同享飞升之福。

恩人便是那个姑娘了。

这药一开始是免费派发。我是真的不信这药能通鬼神、得仙道,但村里人服用后无一例外的精力充沛、心情舒畅,可见确是可以强身健体、提神醒脑的灵药。卖药郎一边回忆一边对殷洛道,也就过了一个月吧,最开始服用神鬼丸的那几个人,竟真的都说自己能通灵了。他们可以数日夙夜不眠却精神抖擞,耳聪目明、百病皆消,干起活来比谁都要爽利,或力能扛鼎、或媚骨天成、或智计大增

那位收留外乡人的姑娘服药最久,据说已经成了半仙之体,早已辟谷,不吃不喝,凡尘杂念亦除,寻常人不可得见了。

随着能通灵的人越来越多,村子里跟着服药的人也越来越多。不多时,整个村里的人就都将吃这神鬼丸当做了每天的日常。

殷洛问:这个村里,所有人都在服用这神鬼丸?无一例外?

卖药郎挠了挠头,犹豫了许久,声音压得极低,道:客官既然您这么大方,我也就不瞒您了。您若是问别的任何人,那答案的确都是对的,可巧就巧在

他左右瞥了瞥:我确是在售卖神鬼丸,也确是村里唯一一个没有吃过这神药的人。

殷洛道:既然这药有如此神效,为什么你不服用?

卖药郎露出有些疑惑苦恼的神情,好似自己也并不知晓原因。

他是村里最先目睹因神鬼丸对村人生活产生的影响的,药确实是神药,可他从开始看到了结局,无论如何也不觉得这是一个快乐的故事。

就算这当真是能使人飞升成仙的神药,做个普通人也不见得会更加不快乐。他资质平庸,卖点草药,偶尔贪图些蝇头小利,但若再往上看,却也知足。

外乡人免费派发神鬼丸时,他也曾领过几粒回家,每每要送入口中时,脑子里都会突如其来浮现出书生的画。有丑的、有美的,最后全然不成形状,变成笔脉蜿蜒的草药。而现在,他画中的草药便要被自己吞入腹中了。他觉得有些害怕,又不知自己在害怕什么,便闭上了嘴,把药丸收了起来。

他没有胆子吃,又不舍得丢,将药丸小心收在柜子里。

最后被家中闻其神效的老母偷偷吃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又是没有两个崽崽参与但是和主线有关的一章_(:з」)_。

第49章 陇下魔踪(八)

起初他并没有发现。

直到药丸吃得七七八八的时候, 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人家,浑浊多年的双眼渐渐能看见儿子的模样, 开心得咧开掉光牙齿的嘴,笑得阳光灿烂,笨拙的身子久违地无需搀扶紧走几步,颤颤巍巍伸出皮肤松松垮垮的手要摸他饱经风霜的脸。

他不敢置信地任她眼睛眨也不眨地好生摸了个遍,以为自己做了个梦。见她摸完之后坐下身来,累得直喘气,将她扶回房间, 哄得睡去, 回房间拉开抽屉,数了数数量, 明白了。

终于很庆幸自己去领了药。

他的老母腿脚不便、双眼失明,自觉早已是个拖累儿子的废人,不敢打扰他,必定是抱着一线微渺的希望、在他出摊的时候,一点点挪动身躯,颤巍巍翻找了好几日才找到。

没过多久, 外乡人说,他的神鬼丸所剩不多, 不能让村里所有人都吃到了,大家必须要付出些代价才可以。

其实我们是明白的,能有这么久免费的神丹吃,他已然是个心存感恩的、很好的人了, 只是后来他开的价格的确太高了些虽然大家都有些微词,一咬牙也便买了。

他的家境在陇下村并不算好,因父亲早逝, 原来在得陇山占的那块药田被别人占去,这许多年来,都是靠着向父亲当年相熟的药农收购药材,再通过贩卖赚取微薄的差价罢了。

神鬼丸免费的时候,他陆陆续续去领过三次,因为心里总有些忌惮,倒也不贪多,看着母亲因此而一天天好转起来,心里对神鬼丸微弱的忌惮也逐渐模糊。她年轻时是个闲不住的好强性子,到老了才渐渐委顿下来,服了数日神鬼丸,又开始打扫起家务、掰苞米、洗衣洗碗每天是一定要从早忙到晚的。

有一天卖药郎收摊回家,因生意不好而情绪有些低落,一走进门竟看见母亲在耐心地绣东西。她应当已然干完了今天的活,想着不如将儿子的破旧衣服修补一下。补丁她是嫌丑的,因年轻时做过不少针线活,常见的花式随手就来。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