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2 / 2)
夏天到了。
天亮的时间越来越长。
若白和百草一起走下训练馆外的台阶时,阳光还是很充沛。一辆银白色的莲花跑车停在长长的大理石台阶下,车身熠熠闪光。
车窗降下。
对两人招了招手,廷皓的笑脸灿烂地露出来,然后他走出车外,修长的身体稳稳靠在跑车上,漫不经心般笑着地问:
“你们去哪里?”
“回道馆。”
见若白沉默着不说话,百草行了个礼,回答说。
“正好顺路,我送你们回去。”
“……不用了,”知道若白师兄对廷皓的心结,犹豫了一下,百草说,“路不远,我们走回去,很方便的。”
廷皓笑了笑。
没有理会她,他望向神情淡漠的若白,半开玩笑似的说:
“若白,我可以借一会儿百草吗?”
百草听得愣住。
若白微皱眉心,抬起眼睛。
“只占用她一顿晚饭的时间,一个小时后,我准时将她送回松柏道馆,可以吗?”廷皓凝视着若白。
“这是她的事情,你问她。”若白淡淡地说。
“可以吗?”
廷皓看向百草,对她眨眨眼睛。
难道是……
百草的心跳漏了一拍,局促地看了看若白,小心翼翼地说:“若白师兄……我很快就会回去,不会耽误晚上的训练……”
若白淡然地点了下头。
径自走了。
不安地望着若白的身影越走越远,转回头来时,廷皓那笑意中带着研究的眼神,让她不知怎么突然脸红了。
“上车吧。”
廷皓很绅士地为她拉开车门。
等百草坐进车里,发现婷宜正坐在后排的座位里,笑意温婉地看着她,说:“原来,哥哥在等的人竟然是你。”
“……”
百草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想了想,她决定还是看向路前的景物不要说话好了。
“刚才我还以为,哥哥要和沈教练一起吃饭谈谈话呢,结果哥哥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接你啊。”婷宜好奇地瞅她,“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和我哥关系这么好了。”
“……我没有。”
憋了半天,百草只能说出这句话。虽然她嘴笨,可是并不意味着她听不出来婷宜话中有话。
“别欺负老实人了,我只是找她有点事情而已。”
握着方向盘,廷皓回头笑看了婷宜一眼,语气并没有多严厉,婷宜却抿了抿嘴,没有继续说下去。
“停一下,我在这里下车!”
路过医学院门前时,婷宜忙对廷皓说。
“你去找初原?”
廷皓将车开向路边。
“嗯,我去看看初原哥哥,他好像实习很忙,这几天一直住在学校里,我去挖他出去吃饭,省得他随便吃点东西打发,伤到身体。”
“不如大家一起吃饭吧。”
听到廷皓这个提议,百草的心突然抽紧了,她僵僵地望着车窗外,不敢说话。
“不了,初原哥哥喜欢安静。”婷宜温柔地微笑,打开车门,“我走了,百草,记得多点些好吃的,别跟我哥客气!”
“啊,对了。”
临走前,婷宜又对车窗内的百草笑着说:
“周末的实战,请你一定要加油,不要再输给我了啊。”
莲花跑车重新行驶起来。
“你和婷宜要交手?”
廷皓平稳地开着车,打开车内的音响,静谧的轻音乐流淌出来。
“嗯。”
百草心内乱乱的。
廷皓笑了笑,没有说话。
车内只有音乐静静流淌的声音,良久沉默着,她不由得扭头看向他,见他全神贯注地开着车,握着方向盘的双手骨节突出,让她想起当年他叱咤跆坛的情景。
那时他是整个跆拳道界的希望。
只有他曾经在世界青年跆拳道锦标赛中得到过冠军,人们寄希望于他能够在奥运会上拿到金牌。
可是,自从他进入大学的商科学习,半接手家族企业,已经有两年多的时间没有系统地进行跆拳道训练。偶尔过来训练基地,也基本上只是试试身手,与队友们寒暄聊天,似乎他只是来重温一下跆拳道的气氛。
三年的时间,他改变了很多。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他浑身绽放出的耀眼光芒,就像盛夏的太阳,晃得人睁不开眼睛。第一次坐他的车,他车速飞快,令她心惊胆跳。而现在,她悄悄打量他——
他似乎比以前更好看。
鼻梁高高的。
侧影的轮廓帅朗英气。
唇角还是始终有着明亮的笑容。
只是,那笑容,仿佛只是一种习惯,不再灿烂得让人不敢多看。
而且他开车稳健了很多,让人坐得很舒服,却不知怎么,她竟然觉得有些失落。
“到了。”
廷皓停好车。
坐到咖啡厅临窗的沙发上,看着周围似曾相识的环境,百草忽然想起来,她曾经来过这里,也是跟廷皓一起。
“先来一杯黑咖啡和橙汁。”
廷皓点的饮料也和上次一样,她怔怔地看着桌面上摆放的餐具,瓷质依旧那么白皙,烫着金灿灿的滚边,如同时光倒流了。
“你吃点什么?”
廷皓将餐单递给她。
“……我不懂。”
餐单上的那些套餐,她全都没有吃过。
“两份T骨牛排套餐,都要七成熟。”廷皓替她点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饮料和套餐都上来了。
玻璃杯中的橙汁金黄金黄,十分新鲜,像是刚刚从果园采摘回来的。里面依旧有些冰块,喝起来很凉。百草一口一口用吸管喝着,想起上次她喝完以后肚子很痛,以为是吃坏了肚子,结果却是……
还弄脏了初原师兄的床单……
她脸红起来,愣愣地望着杯中透明的冰块。那时候她跟初原师兄那么接近,而现在,初原师兄回来都好几天了,她几乎都没有跟他说过话。
这几天,每天清晨她都会去小木屋打扫卫生。有时晚上训练结束,她也会到小木屋附近再打扫一次。
可是小木屋的门始终是锁着的。
如果不是在训练中心见过他,她简直要怀疑初原师兄回国只不过是她做的一场梦。
“……你可以不生气吗?”
恍神中,百草听到廷皓在对她说话,没有太听清楚,她困惑地望向他,说:
“什么?”
“如果我告诉你一件事情,你可以不生气吗?”廷皓边切牛排边说。
“啊?”
“对不起,你拜托我的事情,我忘记了。”笑了笑,廷皓拿出一支钢笔放到桌上,“初原生日那天,我刚好有一件很重要的商业合作案在谈,回国之后才发现忘记替你转交给他了。原本想再给他,可是他现在已经回来,不如你亲自交给他。”
静静地躺在白色的桌面上。
那是一支黑色的钢笔。
在文具店看到它的时候,她就很喜欢。笔身不是很细,微微有些重量,拿起来很舒服。笔尖是金色的,店家说那是镀金的笔尖,不容易坏,她特意吸了墨水,在纸上试了又试,写起来很流畅很顺手。
犹豫了很久。
因为这支笔很贵。
她知道若白想要她去报考黑带,她好不容易才攒了些钱,如果买下这支笔,距离报考黑带的费用会更加遥远。
可是……
她好想买下来,送给远在美国的初原师兄作为生日礼物。他学医科,会经常做些记录写些病历什么的,一支钢笔对他来说应该是有用的吧。
自从他去到美国,婷宜常常飞去看他。
她没有钱,寄不起国际信件,没有电脑,不能发email给他,也没有手机,更加支付不起国际电话的费用。她担心,初原师兄会不会以为她忘记他了。
她想让他知道……
她一直都记着他。
包括他的生日,包括他写字时喜欢用略细的笔尖。
犹豫了很久,她终于下定决心买了这支笔。她知道廷皓前辈常常去美国,得知廷皓前辈恰好是在初原师兄生日那几天要去美国时,她开心极了。趁廷皓前辈来训练中心的时候,她恳求他在见到初原师兄的时候,替她送给他,并替她祝初原师兄生日快乐。
虽然始终没有接到初原师兄的电话。
不晓得初原师兄是否喜欢她送的这支钢笔。
可是她并不在意。
只要初原师兄知道,她一直都记着他,从来没有忘记他。
原来——
初原师兄从来没有见到过它……
手指僵硬地拿起那支笔,笔身凉凉的,百草轻轻地摸了摸它,没有说话,慢慢将它放进书包里收好。
“小丫头,你生气了?”廷皓皱眉问。
她摇摇头。
努力将玻璃杯中的橙汁喝完,她拿起书包的带子,说:“我该回去了,若白师兄在等我训练。”
“你的牛排还没有吃。”
“……我不饿。”她从来没吃过牛排,那些刀子叉子不知道该怎么用,“廷皓前辈,谢谢你请我吃饭,我先回去了,你慢慢吃。”说着,她站起身来。
“我已经说过对不起了!”
廷皓抓住她的手,将她又按回沙发,凝视她说:
“你喜欢初原是吗?所以这么生气。”
“……”
“如果是这样,把钢笔给我,我负责将它交给初原,并且我会告诉初原,是我忘记给他,而你很在意这件事。”
“我没有生气,”她用力摇头,“你本来也不是必须要帮我做这些,我很感激当时你答应帮我送给初原师兄,就算因为有事情耽误没有送成,我也还是很感激你。我只是……只是……”
她不知道该怎样说。
只是心里空落落的,隐隐有些凉,就像钢笔凉凉的笔身。原来,怪不得初原师兄忘记了她,是她没能让初原师兄知道,她一直记得他……
“吃完饭再走,不差这一会儿的时间。”
将她面前的盘子端过来,廷皓用她的刀叉帮她一块块将肉切成小块,然后又端回给她,说:
“吃吧。”
听出他话语里隐约命令的口气,百草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闷头吃起来。她吃饭的时候,廷皓始终沉默着,等她吃完了抬头,见他正默默地望向窗外。
夕阳如血。
他的面容有淡淡的阴影。
眼神是沉郁的。
“廷皓前辈……”也许是夕阳的关系,也许是他的眼神,百草问出了她一直想问的问题,“……你会参加今年的世锦赛吗?”
廷皓转回视线,继续吃他面前已经冷掉的牛排。
“不会。”
“……你还会再恢复训练吗?”
“不会。”
“……为什么?”她怔怔地问。
用餐巾轻拭了下唇角,廷皓站起身,帮她拿起书包,笑了笑,说:
“走吧,再晚回去,若白说不定会对你展开残酷的魔鬼式训练。说起来,若白也确实出色,你这两年被他训练得进步飞速,也许周末跟婷宜的实战,她会很是吃些苦头。”
回到松柏道馆,天已经快要黑了。
月亮的淡影挂在天空,若白笔直地站在训练厅的纸门前,他抱着双臂,面无表情地看着百草一路飞奔过来。
“吃饱了?”
他淡淡地问。
“嗯。”
她的脸有些红。
“好吃吗?”
“啊?”
“今晚多练一个小时。”
“刷”地一声拉开纸门,若白面色冷凝地走进去,百草乖乖跟在他身后。
*** ***
过了一天。
又过了一天。
周末到了。
听说了百草要跟婷宜交手的消息,松柏道馆的弟子们起了个大早,抢着将她的打扫卫生的工作做完了,留给她充足的时间备战。
中午,范婶特意炖了排骨给百草吃。
去训练中心的时候,为了节省百草的体力,晓萤硬是拉着她坐公交车过去。
然而一踏入训练馆,百草和晓萤就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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