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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首歌的前奏响起,苏雷把话筒递给边城,边城站起身,所有人起哄似地欢呼:城哥威武!我城哥从来在KTV都是哑巴,今儿竟然开金口了!

边城拿着话筒,明显不熟练有些蹩脚的样子,他就着话筒在前奏声里说:我没念过什么书,平时也不怎么听歌,会唱的歌很少,今天这首是我唯一拿得出手的,送给一个人。

话刚落,所有人楞了半秒,口哨声欢呼声八卦声漫天飞起。

边城不管,自顾自唱了起来:不问你为何流眼泪,不在乎你心里还有谁,且让我给你安慰,不论结局是喜是悲,走过千山万水,在我心里你永远是那么美

非常非常非常老的一首歌,但童瞳听过,边城唱的迪克牛仔的版本,《爱如潮水》,用他特有的,沙漠般的嗓子嘶吼袒露着:既然爱了就无怨无悔,再多的苦我也愿意背紧紧跟随。

他唱得忘情而投入,比迪克牛仔更加嘶吼,那些起哄八卦的杂音都默默消停住,所有人静静听着歌,被这赤裸又赤诚的表白震惊了。

而唯一没有起哄的人,将自己整个人盘在沙发上,双腿贴近胸膛,双手捂住脸颊,不后悔,边城在唱,这令人羞耻的深情被闭眼吼出来,童瞳觉得,这个年纪轻轻浑身江湖气的男生,快把他唱哭了。

第21章 野鱼

一夜秋风扫落叶,昨天出门还潇洒甩着短袖,今早醒来已经冻得在还没更换的被子里瑟瑟发抖。国庆放假的第一天,童瞳在晦暗无光的寝室醒了过来,破天荒同时收到郁星和童世宁的信息。

那次被任继凯当着郁星的面掌掴后,童瞳狠心再没跟郁星联系过,亲生的妈铁了心要跳火坑,他拦不住,郁星在信息里说:突然降温,小瞳你从小就容易在这个时节受凉感冒,一定要穿多点,学校放假了吗?要是有空,回来跟妈妈一起吃顿饭?

语气温婉柔和,跟小时候拿扫帚揍童瞳的妈仿佛不是同一个,童瞳依稀记得好像是她跟童世宁离婚后性情陡变,对自己的态度也软了下来,父母都在身边的时候,一个开口就是冷暴力,另一个整天自顾不暇,暴躁异常,童瞳成长的时光里根本不知道温柔两个字的含义,甚至天经地义地以为世上所有的父母都是如此相处,嫌弃、不耐、冷战。

没有被温柔对待过的人,也不知道如何温柔地对待别人,对秦澍,他凭着一腔直觉去喜欢,去对他好,然而当对方逃避,他只懂得硬碰硬地去强求。

童瞳对自己的性格和心理状况懵懵懂懂地有些意识,可能是有些问题,有先天的,也有后天的,但他也不知道拿自己怎么办,尤其在面对郁星和童世宁,他们这三个明明应该是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却偏偏彼此都是一身刺,扎得对方无法靠近。

童世宁那天酒醒后大概有轻微的后悔,但短信里说得也很含糊,口气一如既往的冷淡强硬:要毕业了,以后在家的时间只会越来越少,有空多回来。

寝室除了自己空无一人,其他人回家的回家,早起去备考的已经去了图书馆,童瞳蒙着眼想了十分钟,给童世宁发了消息,决定回这边家里。

他没法面对任继凯,怕自己忍不住还是想杀了那个人渣。

出门时童瞳套了件外套,看看阴沉的天忍不住想,真巧,连天色都跟童世宁的脾气脸色一样,阴鹜沉重,这么个鬼天气去那边家里,简直绝配。

回到西坝的电站家属大院,童瞳在这里一直住到高中,小时候觉得这院子大得无边无际,夜里跟小伙伴捉迷藏能捉得迷路,要是秦澍没提早把他找出来,最后一定是被郁星拿着棍子扯着嗓子满院子连吼带骂地赶回去。

现在的家属院已经破败得不成样子,秦澍曾经偷偷跟他说,他们家早在江南买了别墅,但碍着父亲老子的领导名声,硬扛着还住在这里。

童瞳还没进门就闻到呛鼻的油烟味,这里家家户户的厨房管道都是个摆设,一家做饭十里飘油烟,你家今儿吃了小炒肉还是炝白菜全楼都知道。

老童在做羊肚锅仔?童瞳一边开门一边心里嘀咕了下,他爱吃羊肚锅仔,但郁星做饭手艺实在堪忧,只能最简单的家常菜,童世宁手艺倒不错,但也很少这么费心费力地忙活。

厨房的油烟一层淡淡的蓝色薄雾,从关着的厨房门蹿出来,把狭窄的客厅也染得又迷又呛,童世宁听到动静,隔着厨房门回头看了眼,就算是打了招呼。

房子里很安静,童瞳四处看看,没找到上次在西坝夜市上见到的那个阿姨,不是说要结婚了吗?人呢?

他疑惑了下,不仅没见到人,连卫生间和童世宁的房间都毫无另一个人的生活痕迹。

童瞳推开厨房门挤了进去,想开口问,又见童世宁手脚不停地煎炒焖炸,就闭了嘴。

难得童世宁没喝酒,心情好像还不错,算了,万一一开口又是雷点。

童世宁围着围裙,端出来好几个菜,一大锅羊肚锅仔,一个红烧长江小野鱼,一个拍黄瓜和一碟油炸花生米,每一样都是绝佳的下酒菜。

童瞳帮着摆好碗筷,犹豫了下,还是帮童世宁摆好了酒杯,又拿了瓶还剩一半的稻花香放到旁边。

不料童世宁挥挥手说:再拿个杯子,今儿你陪我喝点儿。

童瞳一愣,简直难以置信,你怕是忘了上次在鱼市摊子你是因为什么踹的我?

但他还是去拿了个杯子,童世宁只给他倒了半杯,给自己满上,一边说:少喝点儿,跟啤酒不一样,这酒度数高。

童瞳确实喝不惯白酒,但他跟童世宁碰了碰,浅浅抿了一口,白酒的辛辣由丝入缕,跟着扩散成一大片,一口酒要连吃三口菜才压得下去。

筷子伸到羊肚锅,里面除了羊肚羊肉,竟然还有煮得火候正好的干土豆垫底,这也是童瞳的一大口腹之欲,土豆这东西遍地都是,但是在小小圆圆没长大的时候就挖出来,不厌其烦地煮熟再暴晒干,制成硬如石头的干土豆就不容易了,这东西做成菜也麻烦,要提前泡水,至少泡一夜,再跟锅仔一起煮,比普通的土豆煮熟要糯、韧,好吃太多。

还有江野鱼,这玩意儿也不是随买随有,得预定,大的野鱼远不如小的好吃,小野鱼是宜江出了名的下酒菜,看似不起眼,进了饭馆得卖到一两百一盘。

看到这些东西,童瞳料想这顿饭老童至少提前两三天就在准备,万一他今儿没回来呢?

童瞳酒喝到一半,童世宁刚好也是一半,童瞳忍不住还是问了:上次那个阿姨呢?就要结婚的那个?

童世宁从来没跟他说过结婚的事,要不是上次在夜市摊子上撞见,可能直到结婚领证办酒后童瞳都不会晓得,他心一横问出口了,虽然童世宁结不结婚跟他关系不大, 但他觉得郁星还是会想知道。

童世宁顿了顿,又抿了口酒,三颗花生米落了肚,眼皮不抬地淡声说:结什么结,我让她走了。

什么?童瞳瞬间皱眉:为什么?

童世宁面色还是很淡:你问个哪那么多为什么,不合适就是不合适,麻烦。

童瞳没忍住,冷笑从心里蹿到了脸上,话一下就顺嘴溜了出来:您还真是,没过门的看着都顺眼,只要一进门立马哪哪都不顺眼,我还以为您就对我妈这样,原来对谁都这样。

啪!童世宁摔下筷子,童瞳看到了熟悉不过的暴戾眼神和惯性抬起的手,但童世宁似乎又忍住了,手在空中顿住半秒后落了下来,口气却厉害多了:你他妈懂个屁!你老子的事轮得到你来管?!

我哪敢管您啊,也好,您也算放人一条生路。童瞳不知道是不是被白酒激的,浑然无惧。

今天的童世宁也很一反常态,连翻被怼也没真的动火,只叹了口气,闷头喝掉剩下的酒,又给自己倒了半杯,转了话题问童瞳:你们是不是要实习了,怎么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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