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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几分钟前的欣喜、振奋,变得舒缓、沉静。
车窗外,几缕阳光从云缝里钻出来,落在半透明的玻璃上,被不断变化的角度切割,化作了彩色的弧。
从陆潮生的角度可以看见,温雁晚精致的侧脸就映在里面,随着破碎的光斑隐没起伏,明灭不定。
车停在了街口,南石路的巷口太窄,再往里,就进不去了。
再一次踏入这片斑驳的土地,陆潮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毕竟上一次他来这里时,还是以跟踪狂的身份。
偷偷摸摸,卑劣龌龊,就像黑暗里潜藏的鬼影一样,见不得光。
虽然这次也没多少用金钱收买未成年高中生的金主。
外婆的家真的很旧,几十年前的老式房型,入口低矮,老道也十分狭窄。
垂垂暮已的老人家,哪里容得下两个半大小子180多的大高个。
陆潮生几乎是紧挨着温雁晚,从一楼一直爬到了四楼。
推开门的时候,外婆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啃馒头。
面前摆着一个低矮的茶几,茶几前是一台破旧的老型电视。
电视没开,灯也没开。
昏暗的小屋里,寂静无声,身型瘦弱的老妇人蜷在沙发角落,安静得仿佛稀薄的空气。
温雁晚上学去了,一日三餐都在学校里吃,只有晚上才回来。
她舍不得煮米,也舍不得开灯,她想给温雁晚攒钱,供他读大学。
每天早上,她会去楼下早点摊帮忙,蹭点米粥,中午拿赚到的钱买两个馒头,配着早点摊剩下的咸菜吃了,就当是吃过午饭了。
下午在家睡会儿,起来做点小手艺,快到晚上的时候,将做好的小零件打包,装进手推车里,拉着小车去人多的广场,摆地摊。
等到了10点半,温雁晚下晚自习,快回来了,她再收拾东西回去。
怕温雁晚饿肚子,在温雁晚到家后,她还会给温雁晚下碗鸡蛋面。
她把剩下的汤喝了,勉勉强强,也算是吃过晚饭了。
以前的每一天,她都是这么过的。
没想到温雁晚会这么早回来,外婆明显愣住,回过神后,第一反应就是将手里的馒头藏在背后。
但桌上那碟干巴巴的咸菜,却怎么也挡不住。
阿雁,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温雁晚不答,他几乎是铁青着脸,大步上前,抢过外婆手里的馒头,几口就给吃了,然后迅速拿出手机,打开美团,飞快下单。
陆潮生乖觉,立时配合着上前,把那碟咸菜给扔了。
外婆尴尬不已,几欲开口解释,但又因嘴笨,说不出话。
温雁晚把她拉到沙发旁,坐下,举起手机。
这是我新买的手机,话出口后,喉间不自觉哽咽了一下,温雁晚抹了把脸,抬头,朝外婆扯了下嘴角,上学期期末考试的时候,我不是考了全校第一吗?学校奖励了我5000块钱,我买了两部手机,你一部,我一部。
说着,他打开放置在茶几的袋子,拿出里面同款粉色手机,塞进她那饱经风霜的、枯槁的手心。
我的是黑色的,你的是粉色的,粉色最适合你了,又漂亮,又可爱,你看看,你喜欢吗?
仿佛烫手似的,外婆的手指都颤了颤,又怕把这5000块钱给摔坏了,只好一面小心翼翼地捧着,一面狠狠瞪了温雁晚一眼:你这孩子,怎么乱花钱啊!快点给我退回去!
不能退的,已经买下来了,要退的话人家会报警,说你闹事的。
温雁晚一面用言语吓唬外婆,一面以温柔而不容置疑的、强硬的态度,将外婆的五指用力合拢,攥住手机。
外婆,你听我说,温雁晚勾着唇,极力做出开心的表情,从今年开始,学校特意设置了学习基金会,以后每场考试,只要考得好,都有钱拿,小则几百,大则几千,我以后就能一边学习,一边赚钱了,以后我不用你养了,换我养你,好不好?你就不能就不能不吃那些东西了吗?嗯?
最后一个字吐出来,温雁晚没忍住,眼眶彻底红了。
天知道,当他看见外婆手里那两个干瘪瘪的馒头时,心脏差点就爆炸了。
外婆的眼泪早就落下来了,顺着脸上的沟壑蜿蜒而下,像是雨后的泥地般,浑浊不堪。
温雁晚拿手背,无比轻柔地、触碰新生婴儿似的,将那泥泞一一擦去。
倾身,用自己强健的臂弯,轻轻环住面前这具干枯不已的身体。
明天,明天我们就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好不好?将头埋进外婆的脖颈,嗅着鼻尖淡淡的皂角香,温雁晚压抑着哽咽。
像是散尽了两辈子全部的力气,声音都轻得如同一阵风。
我在这世上,就你一个亲人了,他说,外婆,求你,别再让我担心了
两只枯槁不堪的手颤巍巍地举了起来,许久,终于还是轻轻环住了少年宽阔的脊背。
破败的小屋昏暗无光,身型高大的半大少年紧拥着怀中的老妇人,像是拥抱了自己的全世界。
身后,陆潮生于黑暗中,沉默地注视着他轻轻颤抖的、宽大的背影,一如当初寂寞夜里路灯下那般。
第14章 真心面目扑倒
考虑到陆潮生是个病号,又淋了雨,温雁晚将外婆安慰好后,就把他给推进了浴室。
可能是受那什么腺体两性畸形的影响,陆潮生现在异常怕冷,之前在外面吹得本就发凉,此时也没拒绝,借用温雁晚家的浴室洗了个热水澡。
快要出来时,这才想起,换洗衣物什么的都还没准备。
将门轻轻开了条缝,正想喊温雁晚,忽然发现,浴室门前摆着只小马扎,马扎上整整齐齐地摆着一套干净的睡衣睡裤,最上面甚至还有条新买的毛巾与内裤。
微微愣了下,陆潮生探出手臂,将马扎搬了进来。
拿起上面的东西,入手暖乎乎的,还软绵绵的,似乎刚刚用热水烫过,然后进行了烘干。
即使通过昨天带饭的事情,已经领教到了温雁晚的细心与体贴,但这种程度,还是超出了陆潮生的想象。
只稍稍沉默了几秒,便将毛巾拿了起来,陆潮生在心里嗤笑,不愧是他花了100万定金租来的,真是有够体贴的。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温雁晚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那部粉色手机,与外婆紧靠在一起,教她如何使用。
电视还是没有开,屋里却不再冷清,温雁晚低沉温柔的说话声,以及外婆偶然被逗得发出的轻笑声,都成了这方小世界最和谐的旋律。
血脉相连的情感,相依为命的人生,没有任何人可以插入这两个在命运的横流中互相倚靠的祖孙。
再对比自己身上的衣物,同样的体贴与温柔,孰真孰假,一眼就可以辨别。
陆潮生沉默地站着,看了许久,直到温雁晚点的外卖被送来,打断这副无比温馨的画面,陆潮生才缓步走了出去。
吃饭时,陆潮生乖觉,全程一句话也没说,给足了对面祖孙相处的空间。
饭后,外婆想要收拾,结果被温雁晚抢了去。
外婆坐在沙发上,看着温雁晚握着抹布,忙前忙后,满是皱纹的面容挤在一起,笑得像个天真的孩子。
陆潮生没有想到,对方会忽然和自己说话。
阿雁还是第一次带朋友回家,外婆温柔的目光望着陆潮生的眼,双眸已经浑浊,眸光却澄澈得如同山涧的水,你别看他对谁都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其实我心里可清楚得很,他这孩子,就是容易想太多,对谁都不信任,也难怪,这么多年都孤零零的,一直一个人,身边连个能说话的朋友都没有。
厨房里,传来了洗碗的流水声,外婆抬起那只枯槁却温暖的手,轻轻拂过陆潮生瘦削的肩背。
多好的孩子啊,她道,阿雁以后再也不用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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