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6)(1 / 2)
风雪很大,吹得他左右摇摆,顾羿一只手已经撑不住, 一瞬如同一年那么漫长。
徐云骞伤得很重, 顾羿认识他这么久没见过他伤成这样,胸前一个巨大的血窟窿,鲜血浸泡了他的前胸, 嘴角血迹不断溢出, 顾羿心里一沉,他不敢保证徐云骞还能活多久, 剑伤贯胸,心脉可能都断了,他这个伤势沈书书亲自来了都不一定有办法。
师兄?顾羿盯着徐云骞的头顶叫他的名字, 要不是顾羿紧紧拽着他的手腕,摸到了一丝脉搏,还以为他死了。
可是徐云骞没回答他, 脉搏越来越微弱。
天地茫茫,只有顾羿的声音回荡在山谷中,他听不到任何回应,让他心里发慌,徐云骞!他又叫。
别睡过去,睡过去就没救了。
徐云骞的食指动了动,发出一阵微弱的回应,嗯。
顾羿差点因为这声嗯给他跪下来叫爹,徐云骞,你有病吗?
顾羿声音都在抖,哪里都疼反而顾不得冷,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懂你?把你心掏出来看一看吗?
一直都是顾羿追着他跑,顾羿先动的情,顾羿先吻的他,顾羿下的药,喜欢是顾羿说的,他甚至不知道师兄到底喜不喜欢他。
徐云骞听到这句话苦笑一声,顾羿干了这么惊天动地的一件事,劈头盖脸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好像是刚才那一架不够尽兴,现在追他进鬼门关也要叨扰他,你跳下来跟我吵架的?
徐云骞的声音很轻,断断续续的,被风雪吹走了大半,顾羿努力听才听懂,一口咬定,对,我就是来吵架的。他还想再吵两句让徐云骞提提神。
徐云骞眼皮有些沉,他一手被顾羿拽着,对方紧紧扣着他的手腕。他当了一辈子天之骄子,仰慕他的,喜欢他的,敬重他的数不胜数,愿意这么拽着他的,只有顾羿一个。
徐云骞知道自己活不久,一张嘴就涌出血沫,顾羿,你听我说。
顾羿突然不想听了。
曹海平说顾家灭门案在文渊阁,徐云骞不管不顾,到这个份儿上他已经不想再骗顾羿了,鲜血呛入喉咙,说话都已经是勉强,如果孟夺锋那边有诈,回去找师父。
王升儒和孟夺锋相比,徐云骞更信王升儒,顾羿是他从小养大的,不管王升儒和顾骁之间是设么恩怨,师父总不可能对顾羿有杀心。
答应我一件事。徐云骞声音越来越弱,顾羿感觉他抓着自己的手已经逐渐无力松开,风雪中,他听到徐云骞说出的后半句话:别弑师。
别弑师,这三个字很轻,被北境的风雪一吹就吹没了,但顾羿还是听清了。
事情未曾发生时一切都有周转的余地,顾羿若是杀了王升儒,前途毁于一旦,为武林正道所不容,为天下不耻,一旦弑师顾羿这辈子就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徐云骞不是非要让顾羿走正道,只是邪门歪道太难走了。
他舍不得。
顾羿听到这句话竟然笑了:你挺坏的你知道吗?临死之前也让他不得安生,还要给他一道紧箍咒,死了也要管着他。
听话徐云骞垂着头,再抬头看一眼顾羿的力气都没有。
顾羿咬了咬牙,本来还想说什么,听到这句听话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假如徐云骞今日要死,听到最后一句话是顾羿跟他的争吵,那该有多难过啊。他有点想哭,可风雪吹着,像是有人在用刀割他的眼睛,他只感觉到一阵涩疼,什么都没留下。
好。
我听话。
突然,一阵崩裂声,脚下悬空,两人只能靠一把刀支撑,上面石块松了松,骤然开始下坠,顾羿几次想要稳住都稳不住,崖壁无处着力,只能被动往下坠。
坠落过程中,他险些抓不住徐云骞,本来扣着徐云骞的手腕,一时手滑差点放手,最后只捞到了他的手心。
片刻之后下坠停止,天纵刀卡住了山缝,顾羿全身发麻,其实不太确定自己到底抓住了什么,他低头看去,看到了徐云骞的脑袋,自己正捏着他的手指。
两个仅靠手指相连。
顾羿想用力握紧些,但无处用力,他双手发麻已经崩到极致,他快不行了。
放手吧。徐云骞的声音传来,他伤势太重,大限将至,救下来也不一定能活,何必要再垫上一条人命。
顾羿感觉到徐云骞的生命在消失,他快死了,但顾羿不认,不放。
他被吊在这山崖下一手握着天纵一手拽着徐云骞,他哪边都不想放手,可事实不允许他两全,右手腕骨的骨裂越来越大,疼得他脸色发白嘴唇哆嗦,他再这么疯癫下去容易把自己的命玩死。
天纵被压得弯到极致,这把刀坠不住两个男人的重量,徐云骞快死了,顾羿放手才是明智之举,他这么聪明的一个人,肯定能想明白。
顾羿,徐云骞叫他的名字,放
他话音刚落,顾羿的手一松,他放手了。
顾羿松开了握着天纵的手,那是他爹的刀,好不容易失而复,现在被悬挂在天樾山壁,可能这辈子都没机会来取,他紧紧抱着徐云骞,下坠时凑在徐云骞耳边说了一句话,我还你的。
三次,顾羿欠了徐云骞三次,现在还了一次。
肩背撞上树枝,额角磕上凸起的石头,尖锐的石头像是一把刀划伤了他的大腿,顾羿怀抱着徐云骞,松手之后手中照月劈上山壁,这把短刀只坚持了片刻,接着他们如同一颗滚落山崖的巨石,只能听天由命。
他们撞上山壁上的枯树,砸上鹰隼的鸟巢,滚过凸起的石壁,最后狠狠砸进雪中。
顾羿从未这么疼过,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但他太冷了,那股疼仿佛错位,明明伤在手肘他却觉得胳膊疼,明明伤了脑子他却觉得肚子疼,他连疼痛都无法感知。
他没死,可是没有这么无力过,他挣扎着爬起来,血液已经被冻住,行动如此不便,他想动动手指却感觉不到手指的存在。
雪地上有一大片血迹,他看到血的那一刻眼睛如同被刺痛,他猛地闭上眼睛像是在逃避,可是现实没有,他后脑一阵剧痛,疼痛迟钝地传来,他后脑大概有个豁口,得益于天气太冷,血流的不是很快,可是后面疼痛而冰冷,让他觉得自己脑袋都漏风了。
他挣扎着爬起,然后又狠狠跌落回去,骨头应该裂了好几处。
眼前的一切都很扭曲,只能看到一阵白茫茫的雪,刺痛和寒冷要把他逼疯,他在寻找徐云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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