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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绎说:你以为可恶的是这群百姓么?

他笑了一下:不,他们只是棋子而已。真正的始作俑者,可是待在紧闭的城门后面,安全无比又作壁上观地看着笑话。

秦绎闭了一下眼,皱眉哑声道:

盛泱盛泱。孤必亡尔!!

重重帷幕中,慕子翎仍在昏睡。

他的头发凌乱地散在身边,还有一些垂到床下。

秦绎慢慢走进来,将落到地上的那一缕捡起,绾到他身侧。

他静静注视着这个人,从他苍白的眉眼,到干燥寡淡的薄唇。

昏迷中,慕子翎无力喃喃。

秦绎从桌上取来早已备好的开水,扶起慕子翎送到他唇边。

慕子翎的唇干燥发僵,冷凉水甫一入口,便顺着嘴角溢了出来。

秦绎自己喝下一口,再吻着慕子翎,勾住他的唇舌喂进去。

他现在做这种事时,已经十分平静熟练了,远没有最开始的尴尬生涩。

慕子翎呛得不停咳嗽,毫无血色的单薄胸膛无力地起伏着,创口再一次渗出血。

他正陷在一场梦中,是九岁时最不可忘却的江州。

矜贵从容的少年仍在篝火边,低头为他剥莲子。

十七岁的慕子翎走过去,踉踉跄跄,问:

为什么不来接我?

少年低着头,慕子翎喃喃不肯放弃,又问了一遍:

你为什么不来接我啊?

然而那少年像定格住的老旧画卷。和他手上的莲子,身边的篝火一样,都是早已死去的静物,只有慕子翎是活着的。

慕子翎望着他的背影,怔愣地轻声说:

你是为了哥哥才救我的吗?

你是不是早就倾慕他了。

温文尔雅,君子端方的云燕太子,是不是早就叫你听闻他的盛名,暗自倾心?

所以才救了如此和他相像的我,还许诺带我回梁成?

至于后来你终于得到了他,又哪里还记得曾经被你救过,作为替代品的我呢?

可是你知不知道,你当初随口说过的话,那个小孩一直都是记得的啊

如果你不要他了。为什么不早一点说。

秦绎给慕子翎擦拭着头发和手心,抬头的空档里,却见一颗清澈的泪珠,缓缓从慕子翎的眼角淌了下来。

第24章 春花谢时 25

远在千里之外的一个庭院中。

与其赤枫关温差大又干燥的气候不同,这里居于盛泱腹地,冬天是湿润而纯粹的。

一层层的屋檐排布雅致,檐下倒挂着冰棱。

清晨,冰柱微微融化了,滴滴答答落着水珠。

阁外有小童握着扫帚,唰唰地扫着雪。

言师兄,怎么跪在这里呀?

有路过的同门从廊下路过,看着跪在庭内的身影,笑着说。

那约莫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人,戴着一块银面具,四分之一的脸都被遮住了。

跪着的身形,倒是笔直挺拔,就像一株漂亮的小白杨。

师父对你没有隔夜的怒气。

同门悄悄说:待会儿陛下要来,你趁师父高兴,好好认个错儿,师父就翻页儿啦。

顿了顿,又叹了口气,同门接着道:你啊,下次也别再胡闹师父本来身体就不好,为你生了多少气?你心疼心疼他罢。

银面具的少年不吭声,同门还欲再劝,房内却突然传来声清冷微厉的声音:

早课做完了?话这样多,不如去山忧堂抄两遍《鬼谷子》。

同门登时睁大了眼睛,瞪了一眼言晋:

师父醒着你不告诉我!?

言晋一动不动,但是对着纸拉门的方向,却直直伏拜了下去,方才冷淡如冰的神情也瞬时融化开来,只剩下顺从和愧疚,低低叫了声:

师父。

同门见势不妙,立刻小碎步倒退着跑了,房内安静片刻,才听见一声极轻的叹息声。

接着,便是那人轻轻问:

知错了吗?

言晋答:知错了。

错在哪里?

徒儿不应当与赵师弟私下联系。

言晋老实答:观星阁不参朝野之事,他已被逐出门下,是王为良那边的人。

然而话音落,房内却久久没有声音。

言晋试探着叫了一声:师父?

不对。

很久后,观星阁的少阁主才轻轻出声,低声道:你的错,是不该用那样阴邪的方法,将盛泱的百姓当做棋子去试探梁成君王的底线。你可知,他们是人。与你我一样的人。

银面具的少年不说话,但藏在银面具下的眼睛里,却满是被训斥之后的低落之色。

又静了片刻,大抵是终究不忍心看少年这样一幅受责模样,观星阁的少阁主低低叹息了一声,又禁不住咳嗽起来,断断续续说:

将我今日的药端过来,带九九去玩罢。

银面具的少年抬起头,只见面前的纸拉门拉开一条小缝,一只橙红的漂亮小狐狸从房内挤了出来。

它踢踏踢踏四肢,蹦到银面具少年的怀里,将他的面具都碰得轻轻一响。

言晋禁不住笑了起来,揉了揉它的脑袋:九九。

这只一直跟在观星阁少阁主身边的小狐狸显然对银面少年格外熟稔,蹭着他下巴就撒娇。

在他们俩亲昵的空档,房内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显然是房内的人又疲倦躺下了。

言晋扭头看过去,只看见一片雪白纹着青线的衣角,夹在了方才开启的缝隙中。

赤枫关外的哭嚎声还在继续。

曾有副将为给秦绎分忧,擅自捉了几十名妇孺和老人,恐吓他们不准再哭嚎。

结果那妇人当场撞死在墙根下,头破血流,死不闭目,其余人登时哭得更加带劲儿。

但是第二天,那女人的孩子便没有再来了

也许是像她们所说,在王为良那里领到了金株,即便家里没有了父母,也总算有了能活下去的机会。

这样一来,顿时更坚定了其余盛泱人的遗孀在梁成城下哭得昏天黑地。

云隐道长还需十余天才能赶到。

仆从愁眉苦脸,瞧着伤势眼看越来越不对的慕子翎,道:王上,这可如何是好?

秦绎捏着鼻梁处的山根,良久,哑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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