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5)(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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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妃低低开口,哑声说:慕公子与怀安殿下,究竟谁更像当初在江州与王上相遇的人?

秦绎犹如一头在笼中走投无路的兽,在此之前一直垂死挣扎。

可直到明妃说出这句话,才真正钉入他死穴,叫他彻底愣住,彻底绝望,彻底无所适从。

我生性闲散,不喜王权贵族之事。从小家中管教太严,九岁那年,我背错诸国策,挨了手板,一气之下逃来江州

曾经慕怀安对他说:凤凰儿是我的乳名,但十岁之后就不可再叫。否则按云燕信仰,是要折寿的。

所以秦绎再也没有提起过这名字。

但仔细想想,虽然慕怀安对他的一切叙旧都应对的毫无破绽,从容至极,但他的神色很少勾起秦绎对初遇的印象。

反倒是慕子翎,他的侧容,他的眼神,他病态疯癫的模样,活脱脱像当初那个忧郁少年长大的样子。

可他从来没有向他提起。

也不是没有过怀疑,但秦绎总是无法深想下去。

那似乎是一个秦绎无法面对的结果,所以他一次次以此终结自己的心中异样,告诉自己,如果他是,他必然早就说出来了,如何像这样从来不提?

他们一个太过骄傲,一个太过逃避,所以一直走到了今日境地。

您是否在云隐道长的事之前就有所察觉?

明妃看着秦绎的神色,从他的神色中其实也已经得到了答案。

她说:倘若您真的无知无觉也就罢了。但倘若分明心有所感,却因不能接受所爱之人变成这个模样,才一再逃避。那您真的

够了!

然而秦绎骤然暴喝,打断了她的话,愤怒地不容许明妃再说下去。

他像一个失去了这世上最宝贵东西之后才意识到喜欢的任性小孩,彷徨无措,又不敢承认。

多少天在四下无人的时候独自神伤,分明心中难过如刀绞,人前又从来不肯表现出来。

够了。秦绎喃喃说:不要再说了。

明妃看着秦绎搭在桌案上的手。

方才他暴怒时捏碎了杯子,碎瓷扎进了手心里,但秦绎竟然毫无所觉。他一点也没感觉到疼痛,哪怕血都已经沾到桌案上了。

妾身先行告退。

明妃福了福身,退了出去。但她临走时看着秦绎的眼神,却带着种说不出是悲悯还是同情的意味。

那一天,秦绎一直在外头坐到了天黑。

晚上他听着外头的雨声,一时想不久前慕子翎和他在荒城散步时,他冰冷优美的侧脸;

一时想,下这么大的雨,他在外头有伞吗?他几时闹够了脾气,再回来?

不知道是几更的时候,突然有随从急急地敲秦绎的门。

王上,有慕公子的消息了,有慕公子的消息了!

仆从从入府就开始喊,一路小跑过来:王上啊!!

秦绎骤然惊醒,立刻从床上坐起来,连中衣也来不及穿,赤着脚就打开门。

府内一片灯火通明,顿时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闹起来了。

雨比白天下的更大了,简直哗哗直响,屋上瓦片被敲击得叮叮当当。

大雨中,仆从捧着一件带血的白衣。秦绎急声问:什么消息?他在何处?

仆从簌簌颤抖,哽咽说:我们军中两名探子,一路顺着赤枫关血迹寻找,深入盛泱内部。直到在他们的堕神阙,找到了这件沾血的白衣。

王上,慕公子已故了!!

天空一道惊雷炸开,吵得秦绎耳朵都聋了,没有听到仆从方才说的那句话。

你说什么?

秦绎茫茫然问:孤今日累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议。退下吧

我们在堕神阙找到了这个。

然而仆从却不肯听令,执着地从袖中掏出块碎石:这是堕神阙立在谷前的石碑,千百年来从不倒塌。提醒世人不得擅入。它是曾经十重天神君的脊骨所化,绝非常人可以摧毁。

秦绎看着那碎石,视线又木木然落到泡在地面雨水中的一件白衣上。

它脏污破旧,沾着很多血迹,像被什么东西扑上来狠狠撕咬过。

在秦绎眼中意外眼熟。

摧毁堕神阙需千万厉鬼相助,慕公子白衣与佩玉皆落在此地

仆从说:慕公子定然是因为已经被那些阴魂所噬,尸骨不存,所以才这么些天来从来找不见踪迹啊!

雨太大了,冲在那件破破烂烂的白袍上,将袍子上的血迹也都冲了出来。

淡淡的红色,游浮在水洼中。

秦绎走过去,缓缓蹲下身,将那白衣捡了起来。

众人都看着他,无数双眼睛落在秦绎身上。有近臣道:王上节哀

然而秦绎不为所动,像没听到似的。

他把那白衣搭在小臂上,搂在怀里,像真正拥抱着一个人一样。

他一声不吭地在众人视线中走回房间,关上了门。

他靠着门滑坐到地上,湿哒哒的衣服冰冷地贴着他。

起初秦绎没哭,只是木然地坐着,以脸颊去蹭那白衣。

后来脸颊上一片冰冷,也不知道是衣服上的雨水,还是何时淌下来的眼泪。

秦绎吻着那泛着淡淡血腥味的白袍,一下又一下,缠绵悱恻。

后来他终于哭出来了,从呜呜的低泣,到困兽一般痛苦嚎啕。

因为他终于意识到了。

在失去慕子翎之后。

他是爱他的。

第39章 春花谢时 40

慕子翎跟着骆驼商队走了三日,出了赤枫关,终于进了盛泱的第一个城。

盛泱曾经是中陆唯一的国家,后来出现的其他诸侯国,都是它曾经的分封藩王。

纵使现今已然一步步走向衰败了,依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在盛泱国内,有三个极为繁华的城池,分别是西北的关山郡,东南的咫尺城,和王城星野之都。

这只商队所进入的,就是东南边离梁成最近的那座咫尺城。

搭把手,嘿!

骆队里的商人进进出出,都在忙着把货卸下来,拿到市集上先卖掉一部分。

李少爷,应水赵老板要的那批药草,咱们是现在给他送过去么?

队伍中最年长的那位商人问:他们的人到了么?

曾向慕子翎搭过话的年轻人汗水淋漓地抬头虽然他身份略高一些,是个少爷,但是卸货时他依然很热心地去帮了忙,没有一点儿架子。

李空青道:到了呀。按出发前说好的时间,他们三天前就应当在码头等着了。

张伯把货包咬牙捆紧,一面道:那您过去看看?

嗯。

李空青说,同时他转过头,朝不远处站着,不知在垂眼看什么的慕子翎笑问:公子!要一起去逛逛集市吗?我要去集市那头的码头,要不要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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