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丞的十三岁(1 / 2)
“鹿丞……”叶林溪握住鹿丞的手,他的手是凉的,很凉很凉。
“鹿丞,你在跟我生气吗?是不是生气太久了?”
叶林溪想哭,她在害怕。那种蔓延全身的害怕,她好想回到那天,至少不会推开鹿丞离开。
她是不确定,不确定鹿丞的喜欢是什么。所以面对那样一种情况她第一反应是缩回自己的壳里,不同意就不会难过。
“把叶林溪推开。”尚承锐拿着除颤器:“除颤30焦,再来一次。”
“恢复心跳了。”安澜盯着仪器上的那根线。
“心跳60,相对恢复正常。”
叶林溪身子一颤,这时才感觉到她的手脚也是冰凉的。从脚心一点点蔓延到膝盖,然后蔓延全身。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碰到鹿丞冰冷的指尖时叶林溪在想,会不会这个人突然就不在了。
鹿丞说,他死后不会有任何人记得他,他来过,就像没有来过一样。当时鹿丞说这句话的时候很轻,没有任何情绪。现在叶林溪很反驳这句话,鹿丞来没来,她知道,也记得。
有人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怎么能像没有来过一样呢!
楚望舒有些不忍:“还是出去吧,在外面等。我们……都会尽力的。”
“嗯……”
叶林溪被推出来,摘掉帽子和口罩。
她忘记自己是怎么出来的,最后一群人围在她身边她才恍惚知道,自己已经不在手术室了。
“叶医生,我队长怎么样?”白坚跑过来。
“抱歉,我不知道。”
如果里面的人不是鹿丞,叶林溪会说:我们一定会尽力。
她对所有问情况的家属都说这句话,每天都能说好几句,一年能说上百句:我们一定会尽力。
但到自己这,里面的人是鹿丞,她说不出来。
这句话,太苍白了。
“我就想知道,那天你和鹿丞说了些什么?”金景轩死死盯着叶林溪:“如果我知道那天他见你之后就这样,我就算和他打一架也不会让他去见你。”
兄弟之间的感情,那种沉重,是可以相互挡刀的。
山海之间,不曾言说的沉重。
叶林溪静静地看着金景轩:“我说,如果必要的话,我和他可以不再见面。”
“他说,他喜欢我,我拒绝了。”
“你知不知道他……”金景轩顿了一下:“他……”
“抱歉,我不知道。”
金景轩想说,今天的战场血流成河。他想说,一寸土地,无数个炸弹。到现在温韫哲还在那里没有回来,死死伤伤不计其处。他战友的,也有别人的血。
他们每个人都徘徊在生死线上,只为了那一船的海洛|因。
是鹿丞控制了kk,控制kk等同于控制半个毒|贩的行动能力。起身那一刻,金景轩分明看到鹿丞的眼中恍惚,然后……
虽然已经躲开,但是震伤和子弹伤让他生死未卜。
金景轩有很多想告诉叶林溪,告诉她鹿丞走神有多危险。但他们又规定,什么都不能透露。
“你回去吧。”金景轩叹了口气,他也没资格说叶林溪,谁都没有资格说叶林溪。
只是不爽还是有的,多少也是因为叶林溪走神儿的。
因为没办法责怪任何人,所以只能对叶林溪有些不爽。说到底,受委屈的人不是他们,是叶林溪吧。
“不。”叶林溪抬起头:“我要留在这里,等他醒来。”
“你……”
“我说,我要留下来。”
金景轩没在说什么,只是低下头,眼中不知是什么情绪。
十多个小时的手术是漫长的,中间换了三个主刀医生。三个都是主任以上的医师,其中一个还是叶林溪的老师。
最后是张玉将鹿丞推进icu病房,手术才算结束。
张玉,是叶林溪的老师。
张玉看了眼叶林溪,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手术是成功的,但作为医生你要清楚一点,心脉旁边的伤口子弹压迫神经,死亡率非常高。”
“存活下来植物人的可能性也很大……”
“我……知道。”
明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叶林溪的心脏一阵紧缩。
她有些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开口之后才发觉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那么艰难。
耳鸣,眼晕,还有一些庆幸。
至少,鹿丞现在还有心跳不是吗!
“一个星期未醒来,醒来的几率就很小。若是一个月……”
一个月以上会判定植物人,张玉最后还是没有开口。在往上一些,半年没有醒来的植物人,几乎可以判定终生都是植物人。
会有奇迹,但奇迹终究是奇迹。小概率事件,不会发生在每个人身上。
叶林溪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你不是很厉害的医生吗?你是叶林溪的老师,你一定有办法。”金景轩已经激动到叫叶林溪的全名。
“医生,你救救我们鹿队,他很好,他……”白坚说不下去了,眼眶都是红的:“为什么好人要这样,而坏人在外面嚣张?” 是啊,为什么呢?
这样哪里是公平的?
张玉没再说什么,微微点头和其他几个手术下来的医生一起离开。
“你们都回去吧,icu病房不让人进去。”叶林溪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在这里站着还会影响其他病人休息。”
“你紧张吗?”金景轩问。
“嗯?”
“你有想过万一鹿丞撑不过去,或者没有醒来吗?”
叶林溪不惧金景轩要喷出火焰的目光,她声音清清浅浅,像一盆凉水:“没有万一,我不想万一。”
“还有我会照顾他,等他醒来。你们……最好还是都回去。”
不是因为那天的事情愧疚,只因为躺在里面的是鹿丞,她一定要陪鹿丞醒过来。然后告诉鹿丞,那天她说的话不是本意。
她只是被鹿丞的表白吓到了,根本反应不过来所以下意识先拒绝。
她在鹿丞不在的这几天很想他,只要闲下来没有事情的时候就能想到鹿丞。
大概是,她也喜欢鹿丞了,只是自己不知道。
所以,现在知道还晚吗?
鹿丞做了一个梦,一个很久都记不起来的梦。
他知道自己睡了很久,实在是懒得起来。这样挺好的,四周黑暗,只有自己。
十三岁那年,那年夏天。
蝉鸣四起,阳光像融化了的蜜糖,鹿丞却只觉得浑身发冷。
鹿泽禹,鹿丞的父亲,噩梦的开始和结束。
已经记不清鹿泽禹的样子,到现在梦境这么清晰,鹿丞依旧不记得他的样子。但凶狠的声音夹杂着鹿丞母亲的哭闹声,他记得清楚。
“你走了我们母子怎么办啊……你不要走,我求你了不要再走了。”女人抱住鹿泽禹的腿哭得撕心裂肺:“你包养她……她们我都不介意,你不要再走了。”
“你不要离开这个家,你不要走……”
“滚开,你这个贱货。”鹿泽禹厌恶地踹了一脚:“就你这张苦瓜脸才让我昨天生意失败。”
“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家里的下人都被吓跑了,这个月工资都没干开口要,收拾东西跟逃难似的跑开。
这个月是第几次有人因为害怕离开?鹿丞想了想,他已经记不清楚了。
家里的下人总换新的,鹿丞还没记清楚上一个人长什么样子就因为受不了这个家离开。然后因为高薪应聘,又来新人。
反正都是要走,鹿丞懒得记人家长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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