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属(1 / 2)
太和殿
萧晟渊正襟危坐,拍了拍桌面上的奏章,缓缓扫视一圈下方死瞪眼的一排排人头,半数都是新面孔,尽管已经看了这么多天,仍然有种别扭。
从他这个视角看下去,新旧两派分裂而立,尤为明显。
武清文挺着已经略微弯曲的脊背,将老臣的气质拿捏的恰到好处,不怒自威,对于旁边初出茅庐的一群小子,尽是不屑一顾。
整个大殿沉寂的可怕,没有人主动站出来,一个个恨不得将头垂进脚底,谁也不知道皇上刚才看了哪里的奏章。
良久,萧晟渊才轻咳一声:“郑宗林已经如实招供,大齐野心昭昭,诸位爱卿认为此事该如何处理?”
干秋阳上前一步,他是萧晟渊第一批提拔起来的新派,直属萧晟渊的监察史,风头正盛,算是后起之秀里的领头羊,为人处世圆滑世故,短短两月就结交了不少权贵之人,明面上客客气气,保持分寸,私下拉帮结派不在少数。
他垂首行礼,看了右边的武清文等人一眼,才道:“启禀皇上,微臣认为,大齐使臣虽有错在先,不容饶恕,可大齐公主自入京以来本本分分,并未生出异心,且现在还不是与大齐撕破脸皮的时候,不如双方各退一步,大齐使臣其罪当诛,但大齐公主可以以礼相待,即彰显了我大国风范,也能用大齐公主掣肘齐国君,两全其美,可保两方平安。”
这话说的中肯,萧晟渊沉思片刻,这是目前最为保守的法子,可偏偏也是最窝囊的法子。
——人家都明目张胆打到地盘上来了,你还畏首畏尾,和一言不合就兵镇四方的先帝相比,他还是差太多了,萧晟渊自己心下无比清楚,可又无可奈何,不得不屈服。
上一代人打的太凶,征战来连绵不休,现在的他,实在经不起一场战乱了。
“诸位爱卿可还有本奏?”
沈德重暗暗戳了武清文一肘子,低声:“武相就没什么要说的?”
胡子一翘,瞪了他一眼,武清文注意到周围的目光都聚集过来,好面子的老头闷哼一声:“回禀皇上,老臣有一个问题。”
他还没开口,萧晟渊已经开始扶额,身为三朝重臣,他实在不知道该拿固执的老头怎么办了,压着声音清了清嗓子,他抬手示意武清文有话直接说。
“斗胆请示皇上,摄政王已经与大齐公主取消了婚约,身为一国公主无缘无故长久逗留在宫内并非妥帖之法,皇上可有安排?”
每次都这么一针见血,萧晟渊脸色微变:“婚约是朕亲赐,亦是朕亲退,民间有句古话,强扭的瓜不甜,摄政王虽接了旨,却一直将大齐公主奉为座上宾,从未有所逾矩,这件事是朕思虑欠周,对于大齐公主待朕与齐国君商议过后,另作定论。”
“武相可还有什么异议?”
眼尾的法令纹耷拉下来,武清文貌似对于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并不满意,沉默片刻,他撩起朝服行跪拜大礼,文武百官皆俱。
萧晟渊一愣,沉声:“武相这是何意?”
重重磕了一个头,武清文抬头看着高位之上面容仍旧可见稚嫩的年轻皇帝,高声:“老臣大胆,驳皇上的意,大齐根本无心与我朝承友谊之邦,齐国君每走一步都是算计,如今更是已经欺压到我们头上来了,皇上一忍再忍,换来的不过是齐国君的得寸进尺,既如此,不管大齐公主将来如何安排都是一大隐患。老臣建议防患于未然,大齐公主还是早日归齐为好。”
在场的都是精明人,稍微一做细想就懂了这武相的弦外之音,这是变着法说皇上年纪年纪尚幼,该柔不柔,该刚不刚,略微有点优柔寡断了。
上不及先帝励精图治,下不及摄政王雷厉风行……总而言之,就是一次次寒了老臣的心。
沈德重拱着双手,差点站不稳,心底暗暗给武老头上了一炷香,心道:他是活腻了不成,屡次触及皇帝逆鳞,若是换成别人,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果然,萧晟渊闻之色变,他不得不怀疑迟早有一天被武清文气死,几乎是咬牙忍着帝王怒气:“左相这是觉得朕窝囊,被区区齐国君连连相逼,一而再再而三的防守,失了帝王风范不成?”
齐刷刷大殿上所有人自觉的跪下来,无声的请求皇上息怒。
半晌,武清文低着头,一言不发,一副视死如归的破罐子破摔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的活腻了,一心求死呢。
萧晟渊:“武相回话!”
武老头继续装死、沉默,默认了的样子。
沈德重手心被吓出了一层冷汗,毕竟四舍五入下来,武老头还是他推出去的,要是今日武清文血溅太和殿,他岂不是后半辈子都难以安眠。
见状,沈德重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挪出去,快声:“皇上息怒,左相并非这个意思,只是过于忧心皇上,担心大齐公主常驻内宫会对我朝不利,毕竟大齐虎视眈眈已久,不得不防。”
“哦”,萧晟渊冷声:“沈大人这是在帮武相求情?”
沈德重一顿,高声:“万万不敢,皇上明鉴,武相一时言语欠妥,让皇上误会了,老臣之心,天地可鉴!”
“朕倒是觉得,不知什么时候,武相的行事作风愈发的和皇叔相似了。”
众臣心下腹诽,这是怀疑一向刚正不阿的武相站队了?
搞了半天越描越黑,沈德重觉得今日他要陪武清文这个老不死的折在这了,都一把老骨头了,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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