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煊在月光中浅浅笑开,缓缓道出心底疑惑:「你唤何名?家在何处?今年贵庚?家中还有何人?」
「就这般?」韦彧又是一怔。
「就这般。」俞煊毫不犹豫地答道,静默片刻,他嗓音不自觉的放柔:「我俞煊乃堂堂正一品的镇国将军,总不能连自身发妻的真名、籍贯都不知晓。」
听出俞煊语中心疼,她鼻头一酸,眨眼压下涌上的泪意,低回:「我姓肖,单名筠,籍贯北齐均县,生于甲午年八月初一,家中仅剩的姥姥也在两年前仙逝,如今只剩我还有几名未成人的姪女。」
「好。」俞煊頷首,随后像是想到什么般,俊容露出一丝凝重。
肖筠一生立下汗马功劳,身居一品高位,是北齐驻守北方的四将之一,更是戎王最宠爱的武将,手握调天下兵马的虎符,就连如今的凤翔将军也不曾有她当年那般光景。
那活在传奇之中的女子,怎会化名「韦彧」,身负重伤被其父所救,最终甘心成为一名不男不女的副将,固守其畔?
韦彧裹上厚重的被褥,忽地瞟到俞煊的神情,她不自觉地伸手描绘他的眉眼,低问:「有话?」
「老李曾向我提起你身上有两道虫子般的肉疤。」他顿了顿,想起老李提起此事露出的后怕,心微疼,续问:「可是李瀧伤了你?」
韦彧垂眸,唇角弧度似笑非笑,口吻飘渺:「是也不是。」
这一笑,如九和金风微凉,挟带刺耳的露气,点点沁入心脾,令观者也不禁感受其中寂寥。
俞煊心猛地一紧,正欲开口,韦彧云淡风轻地摇头,口吻似在谈论风向般平淡,「是我,是我伤了自己后,为让伤口晚些癒合,拿匕首反覆地划开。」
夜幕沉沉,偌大的百合园鬱鬱葱葱一片,高山寒铁製成的两人高牢笼着地而放,天上银月与之相映,投射出阵阵清幽柔和的光芒,一头白黑相间的雄虎身处其中,充满侵略性的四肢慵懒地俯趴,一双虎眸炯炯有神,散发出奇异的水蓝幽光,沉静地盯向不远处的树丛,双耳微动,喉间鸣起低吼,显得好不吓人。
絳紫男子负手而立,饶有兴味地打量笼中白虎,调侃:「这么多年,这虎啸仍旧这般不待见咱俩,果真像极了牠的主人,硬气得很。」
叶彣歛眉,走至其身畔,不答反问:「殿下可是要利用虎啸让『她』现身?」
「嗯。」李瀧执扇轻搧,黑眸深不可测,道:「肖筠最是疼爱这头畜生,若咱们在宴会上动些手脚,令虎啸发狂乃至伤及月琦,本殿下也只好杀了牠以抚慰这大隋民心。」
叶彣意会李瀧言中深意,不赞同地蹙眉,摇头:「不妥,郡主她怎么说也是殿下未来的太子妃,此举若是真让虎啸伤了她,怕是难平悠悠之口。」
「那便杀了。」李瀧轻柔地抚上叶彣的腹部,随后深沉地瞥了眼已然站起的虎啸,口吻似叹息:「神兽又如何?畜生就是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