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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紈裤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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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少爷别取笑了,您四位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张小乙闻言笑道:「不过我今天带来的鞠球是近来我们舖里能匠精心巧製,想必还能入诸位少爷的法眼。」

「别卖关子了,」丁詮催促:「快拿出来看看。」

张小乙于是打开地上一个大籐篋,从里头取出四个鞠球依序摆在桌上。

四人见了暗暗交换个眼色,『虎掌』的製球手艺果然不凡。

张小乙还在热心推介,说得天花乱坠:「四位少爷请看,我今儿带来的这四颗鞠球每颗都是用十二张牛皮缝製而成,保証熟硝黄革,实料轻裁。每颗都是正重十二两,用的是里缝法,讲究的是密砌缝成,不露线角。我们再给这球打上九分气,保証踢起来软硬适中,不管是肩、揹、拐、搭、控、捺、拽、膝、拍、转,各种技法都能使得称心如意。」

张小乙说着,四人一边摩挲把弄着桌上的鞠球一边不住微笑点头。

丁詮讚道:「这四颗鞠球的质地和做工可比我前几日在『葵花』舖里看到的好得多。」

张小乙陪笑道:「那是,『葵花』的新品小的也见过,只用了十张皮子,工法也和我们不同,当然不如我们精细,就是价格比我们的平些罢了。」

萧子逸悠然道:「只要东西好,贵点也无妨。你舖里这新品的鞠球我订下了,要二十颗。」

「萧大少何时要?」

「自然是愈快愈好。」

「我知道了。」张小乙笑道:「这球做工费时,店里存货也不多,大少既紧着要,我让店里匠人赶赶,半个月后给您送来可好?」

「那行,不过可不能为了赶交差就坏了做工,」萧子逸随手掏出一张会子交给张小乙:「这里三贯算是订金和给工人们的谢礼,你让他们好生尽心,做得好了我还有赏。」

张小乙千恩万谢收下,又奉承了几句,这才收拾鞠球揹起大籐篋离开。

朱选拿手肘顶了顶萧子逸,又撇撇嘴:「你出手还是这么大方啊,其实这三贯不花也无妨的。」

萧子逸无所谓地笑道:「有什么关係?我就喜欢看人家从我手上接过钱之后的表情。这点小钱买他开心也买我开心,太值了。」

「说得好,于我心有戚戚焉哪。」丁詮故意嘖嘖两声看着朱选摇头:「朱大头就是小家子气,这点钱也要和人家张小乙计较。」

这显然是在报朱选方才调侃他小家子气之仇——张寧在一旁只觉得两个人都挺小肚鸡肠的。

朱选听了压根儿不痛不痒,扯过张寧就咬耳朵:「钱本就该花在刀口上才是聪明人的作法,阿寧看看你对面这两个看着相貌堂堂的,其实根本就是标准的冤大头嘴脸。」

丁詮不甘示弱,也一把拉过张寧道:「阿寧你看着对面这个衣冠楚楚、满口经济的,一会儿还不是和我们一起去逛鸣柯院,根本是标准的人面兽心。」

张寧被扯得头昏,两人都比自己年长,算是老大哥,他附和哪方都不对。

萧子逸一旁看得好笑:「你们两个自己吵吵也够乐了,干嘛为难阿寧,他二哥还託我们照看他的,你们就这么个照应法?」

朱选和丁詮对视一眼,这回一起把张寧拉过来,不怀好意看着萧子逸:「阿寧你看看我们仨对面这个,又不娶亲又不积蓄又拉着我们一起逛鸣柯院,就是个一表人才的斯文败类。」

「娶亲?就该把你们俩嫁掉,嫁远点。」萧子逸瞪起眼来:「一张嘴比婆娘们还囉唣,好像我不拉着你们你们就不会去逛鸣柯院似的。」

朱选看他板着脸又笑对张寧道:「一说娶亲他就不自在,看不懂这是在怕什么,这么多年了……」

却见萧子逸眼中闪过一丝阴暗。

朱选的笑容僵在脸上。

张寧一旁看得暗自一凛,却不清楚发生什么事。

朱选、丁詮、萧子逸和张寧的二哥张定同年,四人相识已久,张寧却是两年前才经二哥介绍成了齐云社的一员,也才间接认识这三人,他当然无从得知此前三人的过往经歷。

对张寧而言,这三个人都是二哥的好友,性格爽朗、谈笑不忌,会照顾自己却并不摆兄长架子,尤其是萧子逸,一张俊朗的脸上总是掛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好像对什么事都很大器、都不太在乎,成天就是带头拉着大伙一起吃喝玩乐,老是和朱选、丁詮两个互相揶揄打趣,开着荤素不忌的玩笑,从来也没见他们真急了眼。

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萧子逸变了脸色,一个永远笑得开怀无所谓的人突然眼底闪过那一抹阴鬱,倒像是一滴饱满的墨,落进了原本清浅的笔洗里,瞬间就能荡漾出一片黑,久了混得均匀也就看不出和原先有太大分别,然而还是能知道那水已经不再透澈。

朱选还僵着,丁詮连忙插话:「朱大头你就是无事生非,好好的大伙一起去鸣柯院乐一乐,有你那么些话?一会罚你一大壶。」

朱选立刻顺着台阶下:「该罚,该罚,罚我三大壶!」

萧子逸眼中的晦暗消失了,忽然咧嘴笑道:「喝酒是正中你下怀,算什么罚?一会鸣柯院我多找几个小娘唱曲侑酒,花销不拘多少你包了,这才是诚意。」

朱选一楞,也只有苦着脸:「得,谁让我撞在你手上。」

看着连几贯赏钱都能斤斤计较的朱选乖乖被萧子逸敲竹槓的样子,丁詮和张寧都笑了,一下子气氛缓和不少。

「行啊萧大少爷,这竹槓敲得梆梆响。」丁詮笑着拍拍萧子逸肩膀:「现下就到鸣柯院去,春宵一刻值千金!」

朱选瞪了丁詮一眼:「苏大学士要是知道你拿他的诗当做去鸣柯院花销的由头,只怕也要被你气活过来。」

萧子逸却又对着丁詮挤挤眼:「苏大学士真要来了也不妨,横竖今天有人请客,免费的酒总是比较好喝的。」

于是一行四人一边厢互相戏謔笑骂,一边厢出了萧家大宅,逕往鶯声燕语、偎红倚翠的鸣柯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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