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兇狠劲,已经快比得上当年叶芊被人欺负后,为了想早些打回来,加倍修练的份儿。
虽说大多时候,叶芊都是个不甚牢靠的师傅,但修练不可操之过急,她还是懂得的。突然伸手勾过少年肩膀,叶芊叹了口气,瓮声瓮气说:「我说徒弟呀,你怕是没听到我的重点。」
双眼眨呀眨,风霆细细回想过方才所有对话,是半点没觉得自己哪里不对,「我做错了?」
「当然。」叶芊挺胸后伸手自个拍了拍,一点没收力,直撞得咚咚作响,「适才师傅要说的是,要你哪里受委屈了,千万记得先别闹,给师父告状,自有师傅替你收拾,让他们连嚷嚷都不敢。」
「……师傅会帮我?」
「那当然,旁人或许靠不住,但只要有师傅在,就谁都别想欺负你!」信誓旦旦地吼,叶芊看着风霆小心翼翼提问的模样,只觉责任重大,允诺姿态十足诚恳。
要说闹,叶芊自认绝不输人,替徒弟出头不过小事。她也没当多严重的一句话,却让风霆傻傻盯着她,许久才找回自己声音似,用滚着沙哑的嗓音回:「师傅真会帮我?」
「那是自然,师傅我也没什么非保护不可的人,也就你……为师是义不容辞。」再次重覆,为了安徒弟的心,她是难得拿出万分耐心。
往事尚且清晰,于徒弟委屈时,她反覆教导,要他别忘记告状的话彷若昨天才说起。
可今日,却已是两人相对而立,怎么告状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兴许是风霆在擂台上收手时,那直望向她的漆黑眼瞳太熟悉,像极当年他反覆练习,想按照师傅希望,学会装可怜,也没见多少委屈的模样。
叶芊一对上,脑子来不急反应,就忍不住收手,心头隐隐冒出的,竟是自己居然欺负他的罪恶感。
当真是养徒弟养太久,惯出来的坏习惯。
重新握紧铁扇,叶芊还要继续,擂台对面的人却突然皱起眉头,收起武器便大步就往下走。
「风霆你什么意思,打一半就逃吗?」她追上几步,脸色何其难看。
听过这些年关于风霆的传言,叶芊是一点都不觉得风霆就这点把式。战斗正酣,都还没动真格,他猛地转身就走,难道是当真出息了,还能瞧不上她?
一如那年,彻底毁坏师徒关係那刻,风霆此刻亦在她的呼唤声中顿下脚步,侧首回望的眼神,是叶芊看不透的深幽,墨黑无际。
这些年过去,风霆早看不出刚到叶芊身边的瘦弱娇小。当年他因战乱而失去亲友,只能随着同样失去父母的其他孩子们一路乞讨,顺着人流进到大城市,只求温饱平安。
那时的他,能安然成长就已是万幸,又那里想过会有今日造化?
不论是外貌,又或者是浑身气势,叶芊认真地用视线刮过他每一寸肌肤,终究没寻着最初见到那孩子的模样。
就彷彿,从来不过她还停在那时,他早已经捨开一切,大步往前,半分留恋徘徊也无。
「我认输。」百年后,这是风霆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分明是自认不敌的妥协,落在叶芊耳中,反倒是饱含挑衅的轻视。
冷下脸,叶芊没有回话,不过待在原地一动不动。台下的陈修燁反而先憋不住气,不顾眾人还在观望,就放声大喊,「风霆你这浑蛋,当真没有其他话想对我,又或是对长老说么?」
可这一回,擂台上的男子是重新旋过身,脚下步伐半分犹豫也无,撇下等着他解释的陈修燁,没过多久便消失在眾人面前,在讨论大会正式开始前,先到丁禾騫安排的地方收拾。
气氛压抑,叶芊脸色阴鬱,浑身涌动的杀气,让台下那些围观群眾,无论知晓两人曾经发生之事与否,都没敢多出声息。
只能定在原地,看着她手一挥,用尚且燃着烈焰的铁扇扫过擂台,在上头留下怵目惊心的痕跡。
「简直无趣。」身影一闪跃下擂台,对上陈修燁的担忧面孔,叶芊吐出简短话语,便如同风霆,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人群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