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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眼里只有能用文字敲打人灵魂的人才配被尊称为作家,而她的文字只是被人当做茶余饭后的消遣罢了。

女店员不以为然,只当她在熟人面前谦虚,还热情地向顾维安介绍说:“我是她的忠实书迷,几个朋友也是。作家实在太谦虚了,我们书店里就有她的书,还很畅销呢。”

陆双成与顾维安对视一眼,他眼里充满同情的笑意,她则对他的善意报以感激的微笑。

两人肩并肩向书店里面走,女店员看着顾维安的背影有些纳闷:他刚刚不是还想离开吗?

她的目光在布满墙面的书架上漫游,右手的食指慢慢地在书脊上移动,从一本书移到另一本书。

陆双成转了个圈,回头对他说:“我对这里很熟悉,算是半个店员。你想找什么书呢?”说这话时她脸上写满自豪。

他站在身后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从她的脖颈到肩膀,不肯漏掉一处,骤然听见她的声音心脏狂跳不止:“情感类的。”

即使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他也知道脸一定红了,他不擅长撒谎特别是在她面前。其实他本来打算说言情小说,可又觉得刻意的痕迹太重。

陆双成揶揄他:“没想到顾总的爱好还挺包容兼并。”她记得他寄放在柜台的是两本经济类的书籍,一个企业家看亲亲我我的书,怎么想都有一种喜感。

不过,她还是大大方方地为他指明方向:“你从这里直走,左拐,三到七排的书架上是情感类的书籍。”

“你不去吗?”他问。

“我想写一部悬疑类型的爱情小说,男主角的设定是一个法医,所以我想找一些关于解剖学的书给自己充充电。”她冲他笑了笑,眼中有一种柔和的光彩。

顾维安立刻后悔了,应该先问她的。

面对一堆封面花花绿绿的情感类书籍,他委实提不起兴趣。视线扫到张爱玲三个字,他想起来陆双成高中时喜欢抱着她的书。

于是他从书架上把它抽出来,随手翻阅。这本书的内容描述了张爱玲的一生,侧重谈她的小说创作和情感经历。

忽然,目光捕捉到这么一句话“当初张爱玲写胡兰成: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房间里有金沙金粉深埋的宁静,外面风雨琳琅,漫山遍野都是今天。”

胸口的位置遭受猛烈一击,他有点想她了。

人体解剖学的书因为生僻,被放置在书架最顶层。

她踮起脚尖,费力地伸长了手去够,好容易摸到书的一角,可两百多页的书依然不她为所动。陆双成发力一拽,书倒是到手了,牵连着旁边两三本书一齐翻身落下来。

“啊!”她尖叫一声,认为难逃被砸的命运。

这时从背后贴过来一个温暖的胸膛,她整个身体被两只手臂环住,耳边响起短促的呼吸声,那短短的一瞬间,她觉得两个人的呼吸是相通的。

“哐当”砸到顾维安肩膀上的书掉落地上。

“你没事吧?砸到哪里了?疼不疼?”陆双成反应过来,拉着他的手左看看右看看,紧张地问。

顾维安笑了笑,眸子里搅动粼粼波光,他一句句回答说:“我还好,砸到肩膀了,不疼。”

两人把书摆回原位,陆双成问:“对了,你找到要看的书了吗?”

“那里好像没有我想看的书,所以回来了。”他说,“不如我们去二楼看看吧!我还没有尝过这里的咖啡。”

顾维安担心露馅,赶紧岔开话题。

陆双成痛快答应:“好啊,这里的咖啡很好喝,价格也亲民,上次没能请成功,这次我请你喝咖啡吧!”

二楼的咖啡厅布置得精致,圆形木桌,雕花木圈椅,桌上摆放着漂亮的烛台,还有古朴的留声机、手摇电话、电影放映机等作为装饰品。音响正播放着张国荣的经典老歌,声音并不大,隐约能听见煮咖啡的店员和客人低声交谈。

两个人找个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陆双成感到非常放松惬意,她托着下巴望着窗外飘摇的风雨说:“我平时下班了路过,就喜欢过来坐坐。找一本没有看过的书,坐在靠窗的位子,累了透过玻璃窗,抬眼就可以看见路上静谧的街景,看路人来来往往,听着哥哥的歌曲,感觉时光都慢下来了,这里适合人偷得浮生半日闲。”

“是啊,这里是一个能让人安静下来的地方。”他笑着附和道,和她在一起总有一种久违了的安静。

“不过,你一个大忙人是怎么想到要这里来的?”她有些好奇。

顾维安故作俏皮地眨巴眼,半开玩笑说:“你要是知道了,肯定会觉得无趣。我看到这家书店处在繁华的商业路段,店里的书籍和咖啡价格并不昂贵,而且买书的人少看书的人多,还不是限定的会员制,我很好奇书店是如何维持经营的,所以打算进来向老板请教一下。”

陆双成没忍住噗嗤一笑,“我看网上有人说每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职业病,原来是真的。”

“那么你的职业病又让你想到什么?”顾维安追问道。

陆双成打量着四周环境,一本正经地回答他:“我的职业病让我想到,这是一个可以让主人公一见钟情的浪漫地方。”

服务生端上咖啡时听到二人之间的对话,他惊讶地看着他们,突然插话:“两位客人真厉害,居然言中了。这家书店是老板和老板娘一见钟情的地方,后来书店经营不下去了,老板便找人把它盘了下来,希望能留作纪念。”

两个人相互看看,会心一笑。

他们一边喝咖啡,一边闲话,雨不知是什么时候停的。

结账的时候,顾维安和她抢着买单,服务员把他们当作情侣关系,果断接了男士的钱。

陆双成苦着脸抱怨:“想请你一次客为什么这么难?”

“下次吧!”他微微一笑,“下次一定让你请。”

下楼梯时,顾维安走在陆双成稍后的位置。

女人的高跟鞋踩在木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轻响,他倾听着觉得十分悦耳动听。

外面天空放晴了,窗布关不住的一格细缝里透进了一道耀眼的阳光,使万千的微物一齐在其中活活飞动,同时衬映出了女人脸上的一层茸茸细毛所虚化的灵晕般的轮廓。

他把此刻的记忆储存在大脑里,每当想她的时候就一遍遍地回放,独自观赏。

何兆言下班了到书店接她,他和顾维安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

陆双成向他挥手告别,临走时取回架子上的雨伞。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他:“你带伞了吗?”

“没有。”他抿着嘴唇,垂下眼帘回答说。

“那拿着这把伞吧,雨说不定还会下。”她不由分说,把透明的雨伞塞进他手中。

人已经走远了,他回头问女店员:“这里是不是卖她的书?”

女店员点点头,微笑着询问:“有的,不过你想买哪一本?”

“全部。”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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