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即逝(1 / 2)
江湖沉浮之人一旦有了根,就有了牵挂。一旦有了牵挂,哪怕是如同剑圣那般可以问鼎江湖的举世第一人,也难保不受其害。世事大抵皆是如此,无情者天下无敌,这类话语在茶余饭后说起倒是可以信手拈来,只可惜这一旦做起啊,偌大的人间倒是没有出现过哪怕只一个的先例。
恰如曾经某位把酒问苍天的人所说,人世浮萍都会有根,无情草木叶落后也知归根,大自然规律尚是如此,就跟别说是超脱于草木之外的人了。
掌握着蒲意灵刀以求随遇而安,落地何处即根生何处的李丹青,十多年来于四片大陆上来回辗转,足迹几乎遍及整个世界,潇潇洒洒地游历在这广袤无垠的人间。
他时而于行天大陆那一望无际的平原冒头,去看那可谓是天下第一家的盛世白家;时而于亚土游历四方,周转于各国之间,感受那或而剑拔弩张,或而勾心斗角的明争暗斗;时而又回到由七个海中岛所连珠而成的七星州,去探究家乡那不为人知的一面......
李丹青走过了很多很多的地方,在世界上或荒凉到寸草不生,或繁盛到灯火通明的各种地方都曾留下过蒲意刀身上颇为经典的蓬松绒羽。可在这些几乎个个都是闻名遐迩的名胜古迹之中,李丹青唯一印象深刻的,就只有那一个开在断面山脚下,声名不显,其貌不扬,唯米酒熏香自中扶摇的小小客栈。
第一次到那里的时候,才刚刚弃笔从戎的李丹青遇到了一个女子。当时那个不晓芳龄的女子还未成为客栈的掌柜,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专门负责打杂算数的小伙计而已。
李丹青犹记得自己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好像是被李家专门派人抬着大轿从七星州千里迢迢地来到这里的。那时候的他浑身上下都缠着雪白的绷带,双手双脚伸得笔挺又僵硬,当时几乎是动弹不得,连话都只能用含糊不清的嘟囔草草带过。
而之所以会落得如此狼狈的下场,究其缘由,到底是因为李丹青内心之中,为那一剑断江之盛举而激起的澎湃热血。
当他亲眼见证了那在自己心中已然可比肩神明的壮举后,不单止是一脚踢掉了身上作为书生的抱负,更是马不停蹄地赶回李家,在没有跟任何人商量的前提下,闷头撞入百仞峰,然后,就成了这副德行。
百仞峰荟萃的,是整个七星州的灵气,由于灵气悉数涌入了当时还经脉未开的李丹青体内,为了避免那些灵气在其体内与整片大陆做那遥相呼应。为了避免李丹青因无法承受灵气导致经脉寸断而死,李家这才会马不停蹄地派遣专人,一路乘风破浪,特地将其送到另外泽西州上进行修养。
而李家之所以会选择依偎着断面山而起的琉璃村中的这处客栈,也并非是随便选址,而是经过了仔细考量的。
断面山是剑圣登峰造极前的手笔,那一剑的锋芒斩断了天地冥冥,不单单只将一座高山一分为二,更是以充沛剑气彻底剔除了一直在四野纵横的悠悠之力。换而言之,在断面山所处的方圆数十里以内,是没有象征天地之力的灵气的。
为了避免灵气在李丹青的体内因受到外界挑衅而彻底爆发,当时还未去世的李家老家主这才会让部下将其送到这里进行疗伤。
世间的一切相逢都是命中注定;世间任何的一见钟情都是前世缘起。
所以,当那个还留着短发的女子走上前来的时候,唯意识仍然清醒的李丹青一下便记住了那张不算惊艳但却十分耐得欣赏的脸庞。尽管当时的女子,不论是眼神还是嘴角,都绷不住对己幸灾乐祸的笑容。
从那一刻起,且不论书生时代的李丹青如何抱负远大,一入武道之后,他那江湖上的根,就生在了这里。
不管是仗刀之后的欢欣雀跃,又或者是成就武学后的走南闯北,旅途之中的各类情感,或是喜悦,或是悲伤;或是忧愁惆怅,或是豁达通透,李丹青都在米酒芬芳的环绕下,将之说给了这处客栈,准确来说,是那个女子听。
李丹青见证了女子在那相比人间广袤要狭小许多的客栈中的晋升之路,从原本芝麻点大的伙计慢慢坐到了掌柜的位置;而那头顶着泽西州上地位堪称是首屈一指的诸葛姓氏的女生,亦是在这狭小的天地之中,借李丹青之口,亲身体验了那逍遥无比的盛世江湖。
两人很少谈及其本身对于彼此的看法,更没有一次直言表露过自身对于对方的情愫。只是,李丹青仗刀走天涯后,每一次的启程与归程,那第一站与最后一站,总会是落在这家小小的客栈之中;而已经是“封无可封”的诸葛柔,则总会在大腿上捆着一柄长刀的李丹青到来之前,特地为他斟满一碗酿得恰到好处的醇香米酒。
江湖路远,总要有所伴,才能走得不像深夜落雪那般寂寞。而在酿米酒方面颇有建树的诸葛柔,便是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为李丹青青眼相加的美好伴侣。
而这一陪,就是七年多的风雨无阻。
“诸葛柔......”李丹青双腿无力地跪在面目全非的焦尸跟前,豆大的泪珠纷飞而落,迎风飘成一束束雨线。
于客栈废墟中来来去去,检查是否还有火苗未被扑灭的朴素农夫们都识趣地没有去打扰这位千里迢迢赶来的男子,只是远远地望上一眼,看着那虽然伟岸却已然威武不在的背影,时而哀声轻叹,时而默默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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