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傲(1 / 2)
杯中茶已染鲜红,热气很是艰难地自中升腾而出,以薄弱的温煦驱散着因寂寥而萦绕于父子二人间的幽寒。
“咳咳咳…”姜金明再将白帕捂嘴,在一阵已是避无可避的咳血过后,他只能挽起龙袍的长袖,用那锃亮的金光于姜天的注视下缓缓擦去嘴角残存的血渍。只有在今夜才显出同病重老人一般萎靡的神态的男子伸手拉开桌子侧面的抽屉,艰难无比地从中取出一小瓶玉雕的容器。
“我来吧。”这些年来,六个兄弟中,却一直都只有姜天一个人默默无言地看着父亲身体的每况愈下。这位本性并非纨绔的皇子此刻正缓步挪至桌前,小心翼翼地帮姜金明托起那易损的玉樽,以右手尾指掐住瓶口的红丝软塞,稍一用力便听一声清脆响起,紧接着就是扑面而来的浓郁药箱。
姜天从快要见底的药瓶中取出硕果仅存的两枚通体呈现出暗棕色的软身药丸,借由双手的气力,将之于掌心中碾成粗细不一的粉状,一直等到药粉达到能够为老爹“一饮而尽”的程度后,这才把它们郑重其事地盖在姜金明颤颤巍巍的手掌上。
接过已成齑粉的丹药,姜金明便立刻把它们全都吃进肚子里,暗棕悉数入腹,便在不久后于这位九五至尊的背部燃起隐隐约约的光焰,当中那些被强行逼出的湛蓝色氤氲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天儿,你知道吗?爹这辈子干了很多事情,但其中最让爹感到骄傲的,还是能拥有像你们这样的孩子。”等到情况稳定,如白雪般的面色也渐渐为一如既往的红晕所取缔后,姜金明深呼一口气,语重心长地感慨道。
“别动不动就说这辈子这辈子的,不吉利。”姜天的右手掌心无声无息地渲染出浅淡的光泽,于冥冥中牵引着那些湛蓝色的极致寒气。
“呵呵,我其实也想寿比南山啊,但偏偏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不尽如人意。”姜金明一边摇头,一边慨叹道:“有些事情,等到了时间,我就一定要去做了。”
“您真的打算与他们合作?”等到氤氲尽数消散,姜天重新坐回属于自己的板凳,双手十指相扣,半身倾前,一本正经地问道:“要是您真的选择走上那条路,就注定没得回头了啊。”
“其实早在那个早上,我就已经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姜金明的眉宇间飘出幽然的哀伤。“就算是没有那个人的横空出世,我也一定会找个借口往行天大陆走上那么一遭。”
“你们是我的骄傲。”帝皇鬓角的霜雪在墨染的扩散下渐渐消失无踪,无神的双瞳亦在其单手搭上姜天肩膀时闪出明亮的光晕:“每一个都是。所以,我是绝对不会让你们走上兄弟阋墙,甚至于骨肉相残的那一条路的。全部的过错,全部的罪责,只需要交给爹一个人来扛就行了。”
“您这又是何苦呢?”姜天垂下脑袋,柔声的抱怨在姜金明那坚定无比的语气映衬下,显得苍白而又无力。“明明还能有更好的方法的……您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呢?”
姜金明没有回答姜天那声线几近于喃喃自语的问题,只是返身从另外一边的抽屉中取出一张灿金色的卷轴,将其如视珍宝般捧于双手之间,而后轻声唤道:“天儿,以后,这儿就拜托你了。”
闻声仰首,姜天看见的,是南溟帝国中最为至高无上的传承卷轴。南溟帝国的太子随时都可以变更,可如果想要坐上那万人之上的龙椅,接受天下百万众的顶礼膜拜,那么这代代相传的传承卷轴,便是绝对必不可少的存在。
只有当一个人亲手握住了这卷金纸,亲眼目睹了纸中游龙走风的威武形象,那个人,才能够成为真真正正的“天选之子”。
“爹。”姜天的轻声呼唤浮出显而易见的颤抖,却偏偏没有半点源自于肺腑间的激动,面对着那张无上尊贵的金纸卷轴,姜天甚至没有半点伸手去接的意思。
“如果有一天,你的六弟回来了。”姜金明端捧着传承的卷轴,意味深长地嘱咐道:“你没必要像我一样,把一切都扛在自己的身上。”
“千万,别死了。”
……
忆寒的锋芒当头劈下,其迅猛之势,纵观全场却没能寻出一人与之匹敌,几乎就要当众贯穿帝皇前额的夺命匕首在姜乐冥不计可能会动摇本源的代价的操纵下,甚至还在空中屡次加速,只为求得那一击毙命的酣畅淋漓。
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站定不退的姜天只能默默眨眼,原先不过淡然的神韵,在此刻却瞬闪至冷的凌烈,恰如从极北之地的裂缝中吹拂而起的霜雪寒风,仅一息便将帝王之威昭示于天下。
猛然陷入狂暴的旋风拔地而起,宛若一记横空掠现的重拳,不偏不倚地轰在姜乐冥的胸膛,炸出血雾弥天的同时,又见一道裹挟银光的身影从中倒飞而出,化作一颗落尘的纤小彗星,径直撞入那空置了整整十一年的寒玉阁,于震耳欲聋的嗡鸣中砸出尘烟四起。
仅凭一人之力便在生死攸关时扭转乾坤的姜天闭目后又深吸一口气,极力压制住心神俱为之共鸣的寒刃锋芒,待到眉宇间的厉色霜雪消弥大半后,他这才重新启眸,远望向那个已成断瓦残垣的宫殿废墟,在冷哼一声后,旋即命令道:“把六殿下抓入地牢,听候发落。“
“臣遵命!“四周围的黑衣侍从齐声回禀道,而后便化作无数道黑光掠影,摁着腰间佩刀就马不停蹄地赶往那个在整整十一年间都为公认禁地的殿堂。黑衣以六人为一组,他们抽出泛光的刀剑,小心翼翼地拨开尘烟,一步一个脚印地深入楼阁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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