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2 / 2)
顾铮:“我仿佛看到当初的做题家,摇身一变成为今天业界内卷的第一竞争力。你知道他们茶余饭后怎么聊你?说你早晚会离职。”
“哈?”
“聪明的雀儿,长大了羽翼丰了,笼子或屏风就关不住她了。”
梁昭反感这个形容,“你知道吗?当一个男人越薄情与残酷,就越爱将女人比作鸟,比作家雀家畜类的存在。”
“你想多了。”顾铮说她最大的毛病就是想太多,“有那个功夫倒是多多反省下自己,好端端地活成个李莫愁再世,面对所有男人,都悲观厌世甚至阴阳怪气。”
他来前才听说,梁昭怼哭了一名男实习生,理由只是对方喊她大姐。
顾铮坦白,“还是过去的你更可爱些。”
“那是自然。否则也不足以迷得顾总神魂颠倒,犯原则性错误也无所谓。”梁昭一边斜乜他一边掏出根烟来,不无风情地点上,眼神邪且妩媚。
“那都过去多久的事了,梁昭。”
“怎么?只兴你做我的裙下之臣,不兴我忆当年地提一提?”
有意思。小狐狸真真一刻可恨又一刻可爱,顾铮胳膊搭上她椅背来凑近她,“那么,当年也可以变为今年。只要你想。”
只要你想。顾铮倚酒三分醉,“我们完全能够重新开始。抛却之前全部的是是非非,我能给到你的,无论职场还是生活保障,相信也比其他任何人都多。”
“顾总,同样的问题我不回答第二遍。”
顾铮恍若未闻地看着她,“你总会回答的。来日方长。”
老赵来领回囡囡的时候,就看到顾某人心不在焉地,视线频频游离的尽头:
梁小姐与那狗贼并坐,咬耳朵交谈,狎熟得全不像样子。
而有人的脸已然快臭成那只网红缅甸猫了。
赵聿生赶忙把女儿抱走,“乖乖!让我来看看,是不是你拉臭臭到叔叔腿上了,要不然他怎么一脸子屎样?”
双手抱臂的顾岐安抬腿就给他膝窝一脚,“你贱不贱!”
“你他妈要死啊,腿不要就赶紧锯了!”这世上也只有他敢如此踹赵聿生了。后者气得心底毒咒起来,狗东西活该下地狱吧!一点不如意就迁怒别人,谁惯得你?老子才不高兴伺候。
转念,又忍不住兄弟情与恻隐心,想到顾岐安近来确实过得不痛快,事事添堵,怎么着,他也委实不该落井下石。“你要当真不乐意她与别的男人眉来眼去,光在这吃干醋也不是个生意经。”
“谁说我不乐意了?”
“嗯,嘴硬!继续嘴硬。”赵聿生冷嗤出声,说他们夫妻俩一模一样,都是八十斤的烟杆,劲在嘴巴上。
顾岐安隐忍不发作。那端,抽着烟的梁昭像朵花绽在缠绵烟雾里,明眸红唇,黑色茶歇裙,迷人醒目极了。
他突然心脏一层层剥落般地患得患失。人为什么会感到气馁?往往就因为事实的发展超出或偏离他/她的掌控。譬如他当初同意离婚是以进为退、是欲擒故纵,也是真切地考量过,与其将她绑架在围城里,不如放她自由,放彼此剔开婚姻的套子重新审视这段关系。
两个多月的时间,顾岐安觉得,她总该“重启”了吧。她明明是个聪明女人,明白如何选才利益最大化,明白好好生活比什么都要紧。
偏偏今日一见她并没有。
此刻,他甚至所有劣根性与黑暗面齐齐上头,想当头棒喝她:
所以你急吼吼与我离婚就是为了跟这个老东西再续前缘?!
智商税一次足矣,来回跳火坑你特么没脑子吧!
赵聿生体恤得不错,顾岐安心情确实不大显好。
十几天前,老大携妻带子回来了。这原该是一桩好事,偏偏阖家宴上,老爷子把遗产分配一事搬上台面来,而顾父偏颇得极为明显。
因为老大在国外做的贸易,生意甚至拓到了南非与欧洲市场。
顾父自然利益至上,几处产业股份,他巴不得全送给老大。
这无疑是个荒诞不经的决定。
顾岐安不依。饶是三十几年来,他在父亲眼里的形象是不肖也是不进取。可关键时刻他也得为自己争取些什么。
一家人在席面上争较起来。
歇在二楼换透析液的丁教授听到动静赶忙下楼,结果飞来横祸,脚一踩空跌了下去。顾岐安闻声冲过去的时候,人已经滚到平地了。真丝双绉的素白旗袍,被瘘口里汩汩漏出的透析液洇得腌臜不堪。
混乱里上前的人皆因这脏兮兮的景象劝退了,包括顾父。
只有顾岐安,抱起她断喝一声,“愣着干嘛?叫救护车啊!”
所幸无大碍。只是她暂且还不能出院,精神也像一蹶不振起来,回回见到老二都说些胡话。
仅仅一次难得地清醒,抓着老二的手说:
“你总得从妈妈的前车之鉴里反省出什么来。对处也好,错处也好。这大约也是我活在这世上仅存的一点价值。”
那样灰白凄迷的丁教授,倒叫顾岐安顷刻间想起两句话来,原著也是母亲教他读的:
她是一个无戏可演的繁漪,仿佛《雷雨》里的雨始终没有下来(1);
普通人的一生,再好些也是“桃花扇”,撞破了头,血溅到扇子上。就这上面略加点染成为一支桃花(2)。
当晚顾岐安从病房出来,披披夜风里簌落着桃花。
他抽着烟,久久于门楼下驻足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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