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下(1 / 2)
枕山楼的中庭廊道曲折回环,其间又多设有重门帐幔,配以园林幽景花木扶疏相与掩映,更叫人难以窥见其他厢房之中的人事,风雅之余亦是方便了许多不便露面之事。
临池的厢房之中窗牖半掩,博山炉中袅袅的沉香轻烟升腾翻卷,熏香之气沁人肺腑。厢房内间的两人简单地用过些菜肴,便开始随意地攀谈了起来。
“想不到隔了这么些年,还能在洛都见到昔日故人,”已在廷尉寺任职数年的寺卿陆秋庭仍旧是风姿卓朗,眉眼的线条精致而冷峻,语气却是难得地带了几分熟稔与舒缓,“怎么突然想起要来洛都?”
他无意识地把弄着手中的青瓷杯,抬眼看向对面之人,夕阳透过半掩的窗洋洋洒洒地铺下一片暗金,衬得他的侧颜更加冷肃如玉石,而他素来冷静萧索的眸光深处,却又点点跳动着眼前的暗金色光芒,仿佛炽烈而孤绝的火焰。
“呵……难不成处理商铺事务也不算是得当的理由了?”对面与他年纪大致相当的男子一身浅色的轻袍缓带闲然而坐,语调含笑,声线华丽而慵懒,“你在廷尉寺待了八年,思虑之事倒是越发地多了。”
陆秋庭轻声一笑,说道:“不然岂非早早地便被御史台给弹劾了百十次?慕容家的商铺多半都在江南,你身为家主就这样无端地来到素来不甚重视的江北中原一带,未免太过随意。”
慕容临倒也不予争辩,朗然一笑之间狭长的凤眼之中华光潋滟:“不过你确实说的不错,那的确是给旁人听一听便罢的说辞——你要不要猜一猜?”
“不猜。”陆秋庭倒是答得非常干脆,“我所能知道的不过是些各地能交由廷尉寺处理的事务,这其中恐怕还没有足以让开国四家之人出手的案子。”
“你这副模样可真是无趣啊……”慕容临复又笑了笑,神色依旧,“你说的不错,但如果同时有数件琐事,那便不一定了。”
“能让你出面的‘数件琐事’,看来不简单。”陆秋庭去过茶盏轻轻地抿了一口,“长秋宫?还是……”
“都有吧。”慕容临笑了笑,并不直言,“确实是长秋宫有所宣召,不过除此之外,也是为了看看我的一个门生的选官——啊,就是那位明日要去你们廷尉寺上任的。”
陆秋庭不由得笑道:“怎么?想让我多担待些?不过他的心思倒确实是伶俐得很,想来也不会需要多少提点。”
“求之不得。”慕容临便也慵懒地笑了起来,他换了一个舒适些的姿态好整以暇地坐着,却也不显得轻狎,“他自然有几分真才实学,不然苏家的那位何故独独选了他过继到名下?”
“等等,我记得……”
陆秋庭心中倏然一动,征询地抬眼看向慕容临,而后者只是微笑着颔首默认:“我想这沉寂许久的洛都之中,会有一出好戏的。”
陆秋庭一时沉默,良久方道:“你可真是大胆……”
慕容临等待着他的后续之语,却不曾想陆秋庭话锋又是一转,说道:“但若只是为了此事,似乎也不值得你独独来寻我,慕容,你既然来此,又何必兜上这么一番圈子?”
“说了这么久,我倒也发现了,风氏的这处地方确实可靠,当真颇为隐秘。”慕容临这才略微正了正神色,切入了正题说道,“你猜得不错——霜降,今日邀你来此,是以当年谷雨的身份来与你商讨一事。”
“其实在风氏的枕山楼大可不必如此顾虑,不过依你所言,江南一带莫非出了什么与‘那事’有关的意外?”陆秋庭微微皱眉,觉察出了几分不寻常。
“前几日‘叛逃’的廉贞使死在了江南,暂时不知是何人的手笔,但……”慕容临说着取出一件被数十道剑器划得几近褴褛的血衣,“你且细看。”
陆秋庭接过了血衣细细地端详着衣上的剑锋走势,神色渐渐凝重了起来,半晌才开口:“虽然其中变数不少,但看起来很像是……”
不待他说完,慕容临便正色颔首:“不错,恐怕九年前谢侍中布下的最后一局,就要开始了。”
“自辛卯之乱后,洛都各方已相安无事了八年……终于要结束了吗?”
……
次日清晨,洛都铜雀街,廷尉寺官署。
陆秋庭接过拜贴略略瞥过一眼:“山阴苏敬则?又见面了。”
苏敬则拱手作揖,语调谦恭:“是,晚辈见过寺卿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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