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梅风第二折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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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夕阳沉入西面的山峦之下时,蔓草迷离的北疆边境便骤然又冷了几分。夕阳的余晖给连绵不绝的山脉镀上了一层毫无暖意的淡淡光芒,衬得山间隘口处那座高耸的城楼更为冰冷而坚固。

自隘口观之,可见山下古长城绵延之天际。而长城边际连山刺天,其山中断,两岸双闭,善能云举,望若阙焉,而阙口有城,跨山结局,故谓之高阙。

这里已是大宁边界之外,近年来由风城派人驻守着的古高阙隘口,坐断阴山,本是中原王朝针对番邦的易守难攻之关口。然而自前朝中原战乱数百年后,即便是高阙以南的土地也早已沦陷多年,故而这古高阙关便也失了原有的险要地位。

其实若说风城之人是驻守于此倒也并不算贴切,无论宁朝之人或是番邦来客,只要无意威胁到风城作为中立者的利益,他们都是一概放行不论去处。

然而在守城之人看来,此时此刻的这一行宁朝人,却无论如何也并不像是“无害”。

城下的那一行人之中已多有神色不耐者,然而见得守城的主将来此,为首的劲装年轻人仍心平气和地上前一步,抱拳道:“阁下对雪岭那一行人置之不理,为何却偏偏要拦下我等?绣衣使此行自问只与雪岭颇有龃龉,亦不曾冒犯风氏诸位。”

“不曾冒犯?”带领族人据守于此的人也颇为年轻,举手投足之间风姿爽朗,目光澄明,言语之中却是丝毫没有退让之意,“此话何讲?岂非枉顾了先前阁下的上峰对我风氏商会‘生意’往来的步步紧逼,更甚于放任并州羯奴生乱,致使城中使者不白身亡。此番种种,不知这又要如何辩解呢,破军使大人?”

这一行人正是奉了裴绍之令追击此前蓄谋杀害石斐的雪岭中人,而为首的便是十三使之一的破军使。他的眉目间虽有凛冽锋锐之感,举止却仍旧是进退有礼:“三公子此言差矣。并州边境的羯奴素来桀骜不驯难于管理,非绣衣使所能驱策,至于裴统领与贵城之事,或许多有误解之处。还望三公子能体谅一二,因势而变,破军感激不尽。”

“阁下可真是说得一番漂亮话,只是这事却不是三言两语便可改变的。高阙之事蔚做不得主,若不想误了时候,还请诸位绕道而行吧。”三公子风蔚不为所动,摆着一脸得当而礼貌的微笑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语气并不算友善,“至于雪岭,蔚自当修书告知于风城,阁下便不必操心了。”

他满以为破军无论如何都会再与他争辩一番,却不料对方看了看逐渐暗下来的天色,果断道:“既然如此,破军也不好强人所难。只希望无论日后有何变故,三公子都莫要后悔今日的决定才好。”

破军说罢,便真的翻身上马勒马回头,带领着一众绣衣使准备动身离开高阙隘口。

风蔚仍旧保持着先前的动作,冷冷地看着这一行人行将远去,略微提高了声音道:“我风氏一族行事向来落子无悔,阁下多虑了。”

破军闻言身形动了动,似是转过头看向了风蔚,亦是高声答道:“听闻风城三公子素来足智多谋、手足情深,不知若来日若是洛都生变,三公子又将以何种面目面对九小姐呢?”

这一次不待风蔚再回答什么,他便猛的扬鞭策马,领着一众绣衣使绕开高阙隘口远去了。

风蔚在听到这一句话的瞬间神色便僵了僵,几度变幻之后定格成了凝重。他抬手召来一名斥候,低声道:“跟踪那些风城商队北上的那些人呢?”

“回三公子,还没有回来。”

风蔚听罢,不禁按了按腰间的佩剑,道:“继续派人去寻,若能查清楚那些人的真实身份,便写成密报由你带回城中。”

“属下这便去查。”斥候应下了风蔚的话,即刻便要离开。

“等等……”似是想到了些什么,风蔚抬手拦住了他,又吩咐道,“回城后若北城之围仍未解,你就直接返回高阙关。记住,见不到父亲本人,不要交出密报。”

“是。”

斥候离开后,风蔚并未立即回到城楼之中,他负手远眺着高阙关以南荒草凄迷的荒原,荒原的尽头是绵绵的山陵与隐隐可见的宁朝城池,思绪一时也如这蔓草一般芜杂丛生。

或许早在三年前特使一行过高阙关时,他就该拦下车马,借着例行检查的机会无论如何地将自己唯一的亲妹妹留在此处。

如此一来,她便不会遇上那场猝不及防的羯奴之乱,也就不必忍受着他难以想象的恐惧与痛苦只身逃往并州商会,不必孤身在洛都滞留三年。

而传闻中八面玲珑无所不能的风城,如今实际上却已是南北两城分裂对峙至今,竟对此事一无所知亦无能为力。

真是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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