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2)
倒数四十五小时
第5章
老妇人擦着眼泪,妻子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站在她的身后。
她们死定了,她们……
士兵!
斯蒂芬的动作停止了,放开扣着扳机的手指。
光线!
闪烁的光线,沿着街道越来越靠近,是警察巡逻车的警示旋转灯。接着又来了两辆,然后十多辆,一辆特勤指挥车绕过路上的坑洞,从街道的两头聚集在妻子的住所前面。
扣上武器的保险栓,士兵。
斯蒂芬放下枪管,退到阴暗的门廊下。
警察像水流一样拥出警车,沿着人行道散开,凝视着周遭的屋顶,并且直奔妻子住所的大门,然后打破玻璃,冲进室内。
五名特勤小组的警官全副武装地在路边部署开来,严密地掩护了每一个必要的重点位置。他们目光戒备,手指轻轻地扣在黑色枪支的黑色扳机上——纽约巡警队或许是优秀的交通警察,但是纽约特勤小组的警员们却是最精良的士兵。妻子和那个朋友都失去踪影,或许都趴倒在地上了,那个老妇人也一样。
又来了更多的警车,塞满了整条街道,停到了人行道上。
斯蒂芬·考尔开始觉得自己像条虫子一样畏缩了。他的掌心布满了汗水,于是他握起拳来,让手套把它吸干。
撤退,士兵……
他用螺丝起子撬开大门,进入屋内。他的步伐迅速,但并不是奔跑,只是低着头朝着通往后巷的后门走去,没有人看到他。接着他溜到了屋外,很快走上列克星顿大道,向南穿过人群,走向他停放旅行车的地下停车场。
注意前方。
长官,前面有状况,长官。
来了更多的警察。
他们大约封闭了列克星顿大道以南的三个街区,沿着那幢别墅布置了搜寻的警戒区域,拦检车辆,盘查路人,挨家挨户地询问,并举着长长的手电筒朝着停靠的车子里面探照。斯蒂芬看到了两名警察,敏捷地将手放在格洛克的枪把上,然后要求一名男子下车,让他们搜查后座一叠覆盖的毯子。有一件事情让斯蒂芬觉得不安:那名男子是白种人,而且年纪和斯蒂芬相当。
他停放车子的大楼也在搜寻的警戒范围之内,他不可能在不被拦检的情况下驶离这一带。警察越来越接近了。他快步返回停车场,拉开旅行车的车门。他很快地换装,抛弃职业杀手的装备,穿上牛仔裤、工作鞋(以免泄漏行踪)、黑色的t恤、暗绿色的风衣(上面没有绣任何标记),戴上一顶棒球帽(没有任何球队的徽章)。他的背包里装有手提电脑、几部手机、他的轻型武器,以及从车上取出来的弹药。他还有更多的子弹、双筒望远镜、夜视镜、工具、几包炸药,以及几支不同的雷管。斯蒂芬把东西取出来,全都放进了另一个大背包里。
他将m40步枪放在一个吉他盒里。他从后车厢将盒子取出来,和背包一起放在地上,然后考虑应该如何处置这辆车子。斯蒂芬从来都没有在未戴手套的情况下碰触过这辆车子的任何一部分,车子里也没有任何会泄露他身份的东西。这辆道奇是偷来的,仪表板及车内暗藏的识别码全被他刮掉了,车牌也是他自己做的。他迟早都会抛弃这辆车子,而且就算没有车,他也可以完成工作,所以他决定把车子丢下。他用一块蓝色的防水布盖住这辆方方正正的道奇车,用刀子插进轮胎里,放尽空气,让车子看起来就像已经在原地停放了数月一样。然后他搭乘大楼的电梯离开了停车场。
一走到外面,他立刻混进人群当中。但是到处都是警察,他的皮肤开始冒出鸡皮疙瘩,觉得自己就像条虫一样地蜷曲、潮湿。他走进一个电话亭里,装作自己正在打电话。他把头低下来靠在放电话的金属面板上,感觉前额、腋下的汗水造成的刺痛,一边想着:他们无所不在,四处搜寻他,从车里、从街上,从四面八方盯着他瞧。
从窗口……
那一段记忆又回到了脑海里……
窗子里的脸。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窗子里的脸……
这是不久之前刚发生的事。斯蒂芬受雇到华盛顿特区去杀一个人,一名贩卖机密武器资料的国会助理。斯蒂芬猜测,雇用他的人应该是收购这些机密资料的人的竞争对手。自然而然地,这名国会助理也开始变得疑神疑鬼,躲到了弗吉尼亚州亚里山德里亚市的一个秘密藏身处。斯蒂芬查到了藏身处的地点,并设法接近到能够开枪的距离——不过这是非常棘手的一枪。
一旦机会来了就开枪……
斯蒂芬整整等了四个小时。当被害者抵达并直奔他在市区的别墅时,斯蒂芬设法射出了一颗子弹。他相信自己击中他了,但是对方却消失在院子里,不见踪影。
听我说,小鬼,你在听我说吗?
长官,我在听你说话,长官。
去追踪受伤的目标,然后设法完成你的工作。就算顺着血迹追到地狱,你也得去。
嗯……
没有什么好怀疑的。你必须确认目标已经消灭,听懂了没有?这没什么好犹豫的。
是的,长官。
斯蒂芬爬过砖墙,进入了那个人的院子,在一座羊头喷泉旁发现了国会助理的尸体四肢摊开地趴在鹅卵石上面。那一枪确实是致命的一击。
但是似乎有什么不对劲,这让他不禁打了一个寒战。他长这么大,很少为了什么事情而颤抖。从国会助理倒下去以及子弹击中他的情况来看,这一枪或许只是侥幸,但似乎有人小心翼翼地解开了他身上那件血迹斑斑的衬衫,检视了子弹从胸骨穿进去留下的细小弹痕。
斯蒂芬环顾四周,寻找做这件事的人。但是附近半个人影也没有。
他一开始也觉得附近并没有人。
然后斯蒂芬的目光无意中落到了院子的另一端。在逐渐黯淡的夕阳光影的前方,有一间老旧的车库,斯蒂芬看着它污浊肮脏的窗玻璃,竟从其中一扇窗户瞥见——也可能是他的想象——一张向外盯着他瞧的脸。他无法看清楚那个男人,或是女人;但是不管是什么人,看起来都不是特别恐慌,并没有试图躲避或逃开的样子。
一名目击者!你留下了一名目击者,士兵!
长官,我会立即消灭任何可能的指认者,长官。
但是当他冲进那间车库的时候,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撤退,士兵……
窗子里的脸……
斯蒂芬站在空荡荡的建筑物里面,仔细查看国会助理这幢朝西的别墅庭院,慌乱地一次又一次慢慢绕着圈子。
他到底是谁?他在这里做什么?还是这完全是斯蒂芬的想象?就像他的继父过去曾经在西弗吉尼亚橡树上的鹰巢里瞥见狙击手一样。
窗子里的那张脸凝视他的方式,就像继父偶尔盯着他研究、检视的表情一样。斯蒂芬想起了年少时候的自己经常在想:我搞砸了什么事吗?我是不是不乖?他在打量我什么?
最后,他再也等不下去了,于是返回了他在华盛顿落脚的饭店。
斯蒂芬曾经挨过子弹、遭到毒打,也曾经被刺伤。但是没有任何一件事,比起在亚里山德里亚市发生的这一件对他造成更大的震撼。他从来不曾被他的被害者的面孔困扰过,不管对方是死是活。但是在窗子里的那张脸孔却像一条不停蠕动、顺着他的腿往上爬的虫子。
畏缩……
看着从列克星顿大道两头朝着他移近的成排警察,他现在就有同样的感觉。汽车响着喇叭,驾驶人怒气冲冲,但是警察根本不予理会,他们继续固执地搜寻。不消几分钟他们就会注意到他——一名体格健壮的白种男人,手上提着一个吉他盒,里面却装着一把上帝赐给这个世界的最精良的来复枪。
他看着那些俯视大街的肮脏黑色的窗户。
祈祷着不要让他看到一张朝外看的脸。
士兵,你到底在嘀咕些什么?
长官,我……
继续勘察,士兵。
是的,长官。
一股焦苦的味道传了过来。
他转身一看,发现自己就站在星巴克咖啡馆的外面。他走了进去,拿起菜单,假装要点东西吃,其实是盯着店内的顾客看。
一名肥胖的女人单独占据了一张桌子,坐在一张不堪重负的椅子上。她一边看杂志,一边喝着一大杯茶。她大约三十出头,长得又矮又胖,一张大饼脸,加上一个粗大的鼻子。星巴克,他开始自由联想……西雅图……男人婆?
不,他不觉得这个女人是同性恋。她仔细地阅读《时尚》杂志,眼神中充满着歆羡,而不是淫欲。
斯蒂芬点了一杯甘菊口味的“天堂调味茶”,然后他端起杯子,朝着靠窗的位子走过去。走过女人的桌旁时,杯子从他的手中滑落,掉到她对面的位子上,热茶水洒得满地都是。她吓了一跳,身体往后一缩,抬头盯着斯蒂芬一脸惶恐的表情。
“我的天啊!”他低声叫道,“真是抱歉!”一边冲去抓了一把纸巾,“希望没泼到你身上!”
珀西·克莱从那名将她按在地上的年轻警探身边挣扎着站起来。
爱德华的母亲琼·卡尼躺在几英尺之外,因为震惊和困惑而吓呆了。
布莱特·黑尔则站着,被两名强壮的警察压在墙上,看起来就像他们正在逮捕他一样。
“很抱歉,克莱女士。”一名警察说,“我们……”
“发生什么事了?”黑尔看起来十分困惑。他并不像爱德华、罗恩·塔尔博特或珀西;黑尔从未参军,所以从来没有接触过格斗。他是一个十分大胆的人——为了掩盖几年前为拯救驾驶员和乘客而爬进一架着火的西斯纳150时在手臂上留下的烧痕,他一直都穿着长袖衬衫,而不像其他驾驶员一样穿着传统的短袖白衬衫。但是对于“意图伤害”这种罪行,他却没有一点概念。
“我们接到特别小组打来的电话。”警探解释,“他们认为杀害卡尼先生的凶手又回来了,可能是为了杀害你们两位。莱姆先生认为凶手就是你今天看到那辆黑色旅行车的驾驶人。”
“不过,已经有人在这里保护我们了啊!”珀西向稍早抵达的警察扬一扬头,不高兴地说。
“我的天啊!”黑尔盯着窗外嚷道,“外头大概有二十个警察。”
“请离窗户远一点,先生。”警探态度坚决地表示,“他很可能藏身于屋顶,我们还不能确定这一带已经安全无虑。”
珀西听见了爬上楼梯的脚步声。“屋顶?”她不屑地说,“或许他也在地下室挖了一条隧道。”她抱住老卡尼夫人,“你还好吧,妈妈?”
“发生什么事了?这些人是做什么的?”
“他们认为你们可能面临危险。”那名警察表示,“不是你,老太太。”他对着爱德华的母亲补充说,“是克莱女士和黑尔先生,因为他们是这件案子的目击证人。我们接到指示前来保护他们的安全,并带他们两位到指挥中心去。”
“他们和那个人谈过了吗?”黑尔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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