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2)
第6章
“将那些小白球拿去做气相色谱分析,”莱姆下令道,“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梅尔·库柏从胶带上取下几个样本,用气相色谱分析仪进行分析。气相色谱分析仪是所有刑事鉴定实验室不可或缺的主要工具,它可以分离出物证的组成分子,并且进行辨认。结果可能要花十五分钟。在等待分析结果的同时,库柏着手拼凑从医院急诊室取来的子弹。这颗子弹是从凶手为了分散警察的注意力而开枪打伤的女人腿上取下的。萨克斯曾报告说这是一支左轮手枪,因为在博物馆外的射击现场,未发现退出来的铜弹壳。
“哦,这个威力很强,”库柏看着小镊子夹着的碎弹片轻声说,“它很小,是一颗点二二口径的子弹。但这是麦格农子弹。”
“很好。”莱姆说。他很高兴,因为点二二口径威力强大的麦格农缘发式子弹是很少见的弹药,因此会比较容易追踪。由于凶手所持的是一把左轮枪,因此更加少见。这表示他们应该能够轻松地找到制造商。
作为一名射击比赛的枪手,萨克斯查都不用查就说:“北美枪械公司是我唯一知道的制造商,可能是他们的‘黑寡妇’,也可能是‘小巨人’。但它的枪管一定是四英寸的,这样查会更准确;而且,他的那些射击落点都比较接近。”
莱姆询问正在仔细察看检验板上证物的技师:“你说的威力很强是什么意思?”
“看一眼就知道了。”
莱姆、萨克斯和塞利托都往前移。库柏用镊子夹着一小块带着血迹的金属碎片,“看起来像是他自己制造的。”
“是爆炸性弹头吗?”
“不是,不过差不多,甚至更糟。这颗子弹的外层是一层薄薄的铅,里面全是这些玩意儿。”
那上面有五六根细小的针状物,约八分之三英寸长。一旦受到冲击,子弹就会粉碎,而这些细针会以v字形射进皮肤,穿过身体。虽然弹头很小,但杀伤力却比普通子弹大得多。这种设计不是为了阻挡攻击者,完全是为了摧毁目标的内部器官。它虽然无法造成像大口径子弹那样的冲击力,但却会让伤口疼痛难忍。
朗·塞利托摇着头,双眼盯着那些细针,同时揉搓着他脸上看不见的那块血迹,也许是在想自己差一点就被这样一颗子弹击中。“上帝啊!”他喃喃自语。然后他一句话没说,清清嗓子,干笑了两声,从桌子边走开了。
令人好奇的是,小女孩却没有这么大的反应。吉纳瓦似乎对于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子弹细节一点儿都不注意。她再一次地盯着手表,不耐烦地垂着头。
库柏扫描了最大的一片子弹碎片,将子弹的资料在联邦调查局的“火药”系统和全国接近上千家警务单位加入的弹道联合识别系统里搜寻。这些范围广泛的资料库可以比对一颗子弹、一个碎片或是子弹退下的弹壳,或是列入档案的武器。例如,在今天一名嫌疑犯身上找到的枪,可以很快和五年前在一名被害人身上找到的子弹对上。
但是,这次比对也可能没有结果。那些细针看起来就像尾部被毁损的缝衣针,到处都能买到,根本无法追踪。
“从来就不容易,不是吗?”库柏一面对着莱姆的方向喃喃自语,一面搜寻着点二二口径的“小巨人”或最小型的“黑寡妇”的麦格农手枪,结果找到了近千名枪主,但没有一个人有犯罪前科。而由于法律并没有规定出售枪械的商店必须要求购买的顾客留下记录,所以他们也从不这样做。到目前为止,追查武器是一条死路。
“普拉斯基,”莱姆大叫,“虫子进展得如何?”
“那外骨骼——你是这么称呼它的吗?你是这个意思吗?长官。”
“对,对,对。它怎么样了?”
“还没有相符的比对。到底外骨骼是什么?”
莱姆没有回答。他看了一眼屏幕,发现这个年轻人才进展到“半翅目”类的昆虫,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继续努力。”
气相色谱分析仪的电脑发出“哔”的一声,它已经完成了小白球的分析。在屏幕上是一个波状图,图下有一段文字。
库柏身体前倾,说:“我们找到姜黄素、脱甲氧基姜黄素、去二甲氧基姜黄素、挥发油、氨基酸、赖氨酸和色氨酸、苏氨酸和异白氨酸、氯化物、各种其他的微量蛋白质和高比例的淀粉、油、甘油三酸酯、钠、多聚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组合。”
气相色谱分析仪在分离和辨识不同物质方面已经非常先进,但它不一定能告诉你这些物质混合起来会是什么。莱姆常常能够从列出的成分表上,推断出一些普通的物质,如汽油或爆裂物,但是眼前这种组合他也没有见过。他低着头,开始将表上这些物质进行分类。作为一名科学家,他知道哪些物质会合理地被发现在一起,而哪些不会。“那姜黄素,它的聚合物和多聚糖显然可以搭配在一起。”
高中时经常逃掉科学课去参加改装赛车的阿米莉亚·萨克斯,带着一点讽刺意味回答说:“显然。”
“我们可以称它为物质一。然后是氨基酸、其他的蛋白质、淀粉和甘油三酯——这些也常常被发现会一起出现,我们称它们为物质二。而氯化物——”
“是毒药,对不对?”普拉斯基问道。
“——和钠,”莱姆喃喃说,“很像是盐。”他看了新手一眼,“这些东西只对那些有高血压的人有危险。或者,除非你是花园里的鼻涕虫。”
新手回到了昆虫资料库上。
“所以——有这些氨基酸和淀粉、油脂——我想物质二是一种食物,一种高盐食品。梅尔,赶快上线,找出这些该死的姜黄素在这里是干什么用的。”
库柏早就这么做了。“你说对了,这是用在食品中的一种植物染色剂,通常被发现和物质一中的那些东西结合在一起。挥发油也一样。”
“哪一类食品?”
“有上百种。”
“可不可以举几个例子?”
库柏开始念一张很长的单子,但是莱姆打断他:“等一等,爆米花也在单子上吗?”
“我看看……没错,是的。”
莱姆转头,叫住普拉斯基,“你可以停了。”
“停?”
“那不是一种外骨骼,而是从爆米花上脱下来的壳。盐、油及爆米花,大概知道是什么了,该死的。”这可是让人空欢喜一场,“写到表上,托马斯,我们的男孩喜欢垃圾食品。”
“我应该把这些写下来吗?”
“当然不是。他可能讨厌爆米花,他可能在一家爆米花工厂或一家戏院工作,只要写上爆米花就行了。”莱姆盯着图表说,“现在让我们找出其他物证,那个不是全白的东西。”
库柏又进行了另一次的气相色谱分析,结果显示它是蔗糖和尿酸。
“那尿酸是浓缩的,”技师说,“糖是纯的——没有其他物质——而且它的晶体结构也很独特。我从没有看过它像这样变化。”
莱姆对这个新信息很是不解,“把它送给联邦调查局搞炸弹的人。”
“炸弹?”塞利托问。
莱姆说:“嗯,没有读我的书吧?”
“没有,”大个子侦探反驳道,“我在忙着抓坏人。”
“说得好。但至少有空看看标题也很有帮助。在《自制爆炸装置》一章中,糖是其中常见的一种成分。把它和硝酸钠混合,你就有一枚烟幕弹了;和高锰酸钾混合,它就是一个低度炸弹——即使你将它塞进管子里,还是可以造成巨大的破坏。我不能确定那个尿酸是干什么用的,但是调查局有全世界最好的资料库,他们会告诉我们。”
联邦调查局免费为州和地方的执法单位提供证物分析,但提出要求的机构必须同意两件事:将联邦调查局的结果视为最后结果,并且也将此分析出示给辩方律师。由于调查局的慷慨大度以及才能,寻求帮助的请求如雪片般飞来:调查局一年进行的分析超过七十万件。
即使纽约最厉害的专家也必须像其他人一样排队等着蔗糖分析的结果。但是林肯·莱姆自有门路——弗雷德·德尔瑞是联邦调查局曼哈顿办公室的特别官员,经常与莱姆和塞利托合作,而他在调查局内颇有分量。与此同样重要的事是莱姆协助联邦调查局设立了物证反应小组。塞利托打电话给德尔瑞。后者目前在负责检阅潜在的恐怖分子用炸弹攻击纽约的报告。德尔瑞给联邦调查局在华盛顿特区的总部打了个电话,不到几分钟,就有一名技师被招来协助“不明嫌疑犯一〇九”的案子。库柏将分析的结果及压缩后的数码照片由安全的电子邮件传送给他。
不到十分钟,电话就响了。
“指令,接电话。”莱姆迅速用他的语音识别控制系统回答。
“请接莱姆警探。”
“我就是莱姆。”
“我是在第九街的检查员菲力普。”他是指华盛顿第九街,联邦调查局的总部。
“你有什么结果要给我们?”莱姆直截了当地问。
“并且谢谢你这么快就回电。”萨克斯迅速说着。由于莱姆态度生硬,她有时不得不插话。
“没关系,女士。呃,我是在想你们送来的这个东西相当奇怪,所以我又送去做材料分析,这才解开了谜题。我们对此物质有百分之九十七的把握。”
这个爆裂物有多危险?莱姆急切地想知道。他说:“请继续,它是什么?”
“棉花糖。”
他并不知道这样一个俗名。但是有不少新一代的爆裂物有每秒三万英尺,即比一颗子弹还快十倍的爆炸威力,这会是其中的一种吗?他问道:“它的特性如何?”
对方停顿了一下,“味道很不错。”
“你在说什么?”
“它很甜,味道不错。”
莱姆问:“你是说它是真的棉花糖?在游乐场可以找到的那种?”
“是的,你以为我指什么?”
“算了,”这名刑事鉴定专家叹了一口气,问,“从他鞋子上采集到的尿酸是因为他踩到了人行道上的狗尿吗?”
“无法辨别他是在哪里踩到的,”检验员表现出调查局著名的精确性,说,“但是样本验出来确实是犬科动物的尿液。”
莱姆谢过他,然后挂了电话。他转向团队,“他的鞋子上同时有爆米花和棉花糖?”他喃喃地说道,“他是在哪里沾上的?”
“球场上?”
“纽约的球队最近都没有在主场比赛。我在想,也许我们的不明嫌疑犯曾走过一个在昨天或最近举办游行或嘉年华的社区。”他问吉纳瓦,“你最近有没有参加什么游行活动?他有可能在哪里看到你吗?”
“我?没有。我并不太去游行的场所。”
莱姆对普拉斯基说:“既然你不用管那些虫子的事了,就打电话给任何你觉得有用的人,找出每一张核发的游行、嘉年华会、庆典、宗教庆典许可证,总之诸如此类的东西。”
“我马上去查。”新手说。
“我们还有什么?”莱姆问道。
“从缩微胶片阅读机底座上发现的碎片,就在他用某个钝器击打的地方。”
“碎片?”
“我猜是一些油漆表面碎屑,也可能是从他拿的什么东西上剥落下来的。”
“好吧,拿去和马里兰比对吧。”
联邦调查局在马里兰的一个机构内有一个庞大的资料库,收集了过去和现在的各种油漆样本。它大多数时候是用来比对汽车漆的物证,但也有数以百计的油漆样本。在德尔瑞打了另一个电话后,库柏将气相色谱分析的成分分析及其他有关油漆碎屑的资料传送过去。几分钟后,电话响了起来,而这位联邦调查局检验员报告,这一样本符合专门销售给武术用品制造的油漆,他们生产索连棍、警棍这一类的东西。他还补充了一个令人沮丧的消息:此物质并没有制造商的标识,而且是大量出售的——意味着几乎无法追踪。
“好吧,我们现在有了一个拿着索连棍、杀伤力很强的手枪以及血腥绳索的强奸犯……这家伙简直就是个活生生的噩梦。”
门铃响了,过了一会儿,托马斯引着一位二十多岁的女人进来,他的手臂搂着她的肩膀。
“看看是谁来了!”助理宣布。
这个苗条的女人有着一头竖着的紫色头发和一张美丽的脸。她的紧身裤和运动上衣显露了一副运动员般的身体——事实上,莱姆知道,是一个表演者的身体。
“卡拉,”莱姆说,“很高兴又见到你。我猜你就是萨克斯打电话找的那个专家。”
“嗨。”这个年轻女人拥抱了萨克斯,又和其他人亲切问候,并用双手握着莱姆的手。萨克斯将她介绍给吉纳瓦,吉纳瓦以一种有礼貌但有所保留的神情看着她。
卡拉(这是一个艺名,她不肯透露她的真正姓名)是一位魔术师和表演艺术家,她曾经在最近一宗谋杀案中担任顾问,协助莱姆和萨克斯;在这起案子中,凶手利用他的魔术和戏法技巧接近被害人,杀害他们,然后逃得无影无踪。
她住在格林尼治村,但当萨克斯打电话时,她正好在上城的一家疗养院探视她的母亲。他们花了一点时间寒暄——卡拉正在为苏荷区表演坊的一场个人演出做准备,而且她目前正和一名杂技演员交往——然后莱姆说:“我们需要一些专业意见。”
“没问题,”这个年轻女人说,“我会尽力帮忙。”
萨克斯向她解释了案情。当她听说是强奸未遂时,皱起了眉头,低声向吉纳瓦说:“我很难过。”
女学生只是耸了耸肩。
“他带着这个。”库柏说道,手中高高举着那张从强奸用品袋中取出的倒吊人图案的塔罗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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