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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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烟湿漉漉的,烟刺啦啦的,烟是溜进体内掐死你的怪物。

楼房正被底部中央的大火吞噬,萨克斯一路爬楼梯冲往顶层,眯眼透过白色的、然后是棕色的、然后是黑色的烟团往前看。

她必须进入那个博客作者的办公室。如果不明嫌疑人不遗余力地要毁掉这个地方,这就意味着里面有证物,有可以导引至他或者未来受害者的东西。

冲呀,她告诉自己,觉得恶心欲吐,然后大声说出了这个指令。

门当然是锁着的,这也是他在地下室纵火的原因。比起他要毁掉的这个房间,那里更容易闯入。她用肩膀撞了撞门。不行,没法强行闯入。你可以用撬棒、木槌和特殊的霰弹块(只能瞄准合页;你没法把锁射开)破开大门,但大部分木门你没法直接撞破。

这么说,她要像个天使一样飞翔了。周围烟雾积聚,热气纠集,因此她跌跌撞撞奔向过道里的窗户,也一脚将其踢破。不像楼下的门那样,留下参差尖利的碎片,这里的窗户化成了碎片瀑布,朝虚空洞开。清凉的空气一拥而入。她深深吸气,吸入氧气后轻松多了,但是,根据身后的轰响声陡然变大,她发现她恰好也助长了火势。

她看看外面,看看下方。窗台当步道不算宽,但足够了。而且,博客作者办公室的窗户,距离萨克斯正在攀爬的长方形洞口只有五六英尺。她尽情地呼吸清新的空气,舒舒服服地将空气吸入刺痛的肺部。她低头望向地面,下面一个人都没有。这是建筑的后部,背对林肯和其他人等候的地方。她希望消防部门正赶来灭火。

没错,她听到警笛声了。但她默默地向他们下命令:如果你们不介意,快到近前来。

她看看身后,滚滚浓烟越来越浓。

她又咳嗽,又恶心。天哪,胸部好痛。

好吧,到窗台上去。

萨克斯出自本能的恐惧是幽闭恐惧症,而不是恐高症,但她也犯不着急匆匆地从五十英尺高的地方跌落到光滑的鹅卵石上。窗台足有八英寸宽,而她只需要跨过两码的距离,就可以抵达威廉姆斯的办公室。最好光着脚,但她要进去,也必须打破那扇窗户,会弄得满地都是尖碴子。鞋子还是穿着吧。

行动。来不及了。

她的手机响了。

眼下不可能接电话……

落到窗台上,抓紧窗框,转身面对楼的外墙。然后她向右移动,脚尖发力,手指抠进染上烟灰的砖石之间的接缝。酸痛自手腕发散开去。

楼里传出一声哀吟。楼的框架之类的东西塌了。

这个办法有多糟?

眼下不要质疑了。

一码,然后又一码,她抵达了威廉姆斯办公室的窗户。室内飘着一层淡淡的烟雾,但能见度好像还不错。她把手搭到窗框上,紧紧抓住,膝盖往后一荡,踢了过去。窗格玻璃碎成无数片,洒在小小的、昏暗的办公室地上。

然而,进到里面比她想象的要棘手。重心的问题。她放低脑袋和肩膀,想钻进去,这使得她的臀部突出至空中,让她开始往后倒。

不……

还好她的手紧紧抓住了窗框——没有玻璃残留的位置。使劲向侧面用力,斜向右方,把左腿伸进去,然后重心转移到那条腿上。萨克斯探身到屋内,想找个东西抓住。摸到一个金属四方体,她猜是文件柜。平滑光溜,没有把手。她只能摸到家具的侧面。但是她想起了探索频道还是其他类似的攀岩节目,脑中浮现出徒手攀岩者用力将手指抠进细小的缝隙,以支撑整个身体重量的情景。她把手移到文件柜的后面,手指抵在金属和墙之间,重心移向室内。

发力的时机到了。

移动几英寸,保持平衡。

往前冲。就是现在。

萨克斯跌进屋内,落在洒了一层玻璃的地板上。

没有伤口。嗯,没有严重的伤口。她觉得膝盖有一点刺痛——遭受关节炎折磨,直到做手术才好的那个关节。现在那份疼痛又回来了,都因为这一摔。但她站起来,动了动。关节活动自如。她看着从门下翻卷而入的烟雾,觉得整间办公室现在都很热。火焰能蹿升这么快?已经在炙烤她脚下的橡木地板。

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她看到一瓶完好的鹿园瓶装水,拧开瓶盖,一口气喝光。她又啐了一口。

萨克斯飞快地扫视屋内,发现有三个文件柜和书架,装满了各种样式的纸页:杂志、报纸、打印材料、宣传手册。她注意到这些都是高度易燃品。她迅速翻纸页,大部分都是很寻常的文章,讲的是数据挖掘的危险、政府对个人隐私的侵犯、身份的盗用。她并没有立马就找到跟莱姆和惠特莫尔讲的控制器有关的东西,或者促使他们的不明嫌疑人杀害威廉姆斯的别的东西,也没发现他有可能留下的证物。

屋子的一角,火苗从护壁板下面蹿出来,点燃了一个书架。屋子对面,另一条火舌舔舐着一个纸箱,立刻将其点燃。

建筑再次哀吟,门上直冒清漆。

又是一声响,让她倒吸一口气:跟她爬过的那扇窗户相对,位于建筑前部的那扇窗户坠毁在屋里。即刻之间,她拔出了格洛克手枪,不过这完全是本能的反应。她知道入侵者不是危险的,事实上是她一直指望的救援人员。萨克斯朝这名纽约市消防员点点头,对方若无其事地坐在梯子上,梯子连着下方大概四十多英尺之遥的消防车。

那个女人指引梯子的顶部移到离窗台大约两英尺的地方。她大喊道:“这栋楼要塌了,警探,你得马上走。”

如果她有一个小时,或许可以分析一下文件,找出一些相关的东西,这些东西有可能会导向不明嫌疑人的动机、过往的受害者、未来的受害者、他的身份。然而,她只做出了唯一可行的举动。她抓起笔记本电脑,扯掉电源线,用她的弹簧刀割断连接笔记本和显示器的电线,因为来不及拧开电线。

“放下那个。”纽约消防局的消防员透过面罩说。

“不行。”萨克斯说着冲向窗户。

“那要用两只手!”现在说话得大喊了。建筑的框架噼啪断裂,发出哀吟。

但是萨克斯一手搂着笔记本,爬到梯子上,只用右手紧紧抓住梯子。她双腿缠绕着梯子的一侧和另一个横挡。她身体的每一块肌肉似乎都在痉挛;然而,她坚持住了。

地面的操作人员把她们撤离建筑。仅仅数秒之前,萨克斯还身处其中的那间办公室,突然被大火吞没。

“谢谢!”萨克斯大喊。那个女人要么因为轰响声听不见她说的话,要么在恼恨萨克斯不把她的警告当回事,没有回应。

梯子往回收。在她们距离地面二十英尺的时候,梯子猛地一晃,最终萨克斯不得不松开笔记本,以免自己跌到街道上。

笔记本打着转落在人行道上,裂开了,塑料碎片和按键向四面八方飞溅。

一个小时后,林肯·莱姆和朱丽叶·阿切尔已经待在一张证物台前。梅尔·库柏就在近旁。埃弗斯·惠特莫尔站在角落里,同时用两个手机应对两通电话。

他们在等被烧毁的楼里的证物。楼的主体尽数倾颓,塌成一堆闷烧的石头和烧熔的塑料、玻璃及金属。萨克斯叫来了一台挖掘机进行挖掘作业,莱姆希望搜出纵火装置或许还能留下点什么。

至于电脑,罗恩·普拉斯基已经拿去警察局广场,交给纽约市警察局计算机犯罪调查组,希望萨克斯疯狂的垂直式冲锋不是白费力气。罗德尼·斯扎内克会弄清楚,电脑里有没有数据可以修复。

这时,前门开了,又有一个人走进客厅。阿米莉亚·萨克斯满脸污垢,头发蓬乱,打着两条绷带,这大概是包扎碎玻璃造成的割伤——在闯入威廉姆斯办公室的惊险行动中,她好像打破了至少三块窗户玻璃。

事实上,她只受了这点伤,让莱姆感到吃惊。他满腹不快,因为她不管不顾,冒险行动。但是多年前,他们就达成了默契。她把自己推向极端,而这正是她独特的地方。

只要你在动,他们就没法逮着你……

她父亲的话,她的生命箴言。

萨克斯拿着牛奶箱,里面装有从楼里搜来的证物——不过很少,通常犯罪现场被烧毁的案子都是这样。

一阵咳嗽,眼泪都出来了。

“萨克斯,你还好吧?”莱姆问。消防局一发出危险已解除的信号,她就拒绝去急诊室了,待在烧焦的火灾地点挖掘证物、走格子,这时莱姆、惠特莫尔和汤姆已经回到了这里的连栋住宅。

“吸了一点点烟。没什么。”又是咳嗽。她用嘲弄的眼神看着梅尔·库柏。“你看起来很像纽约市警察局的某个人。”

技术员脸红了。

她把牛奶箱递给库柏,后者看了看里面的袋子。

“就这些?”

“就这些。”

他走向色谱仪,着手进行检测分析。萨克斯擦了擦眼睛,打量着朱丽叶·阿切尔。莱姆想起她们还没见过面,于是给她们做了介绍。

阿切尔说:“久仰大名。”

萨克斯当然没有伸出手,只是点点头打招呼。“你是林肯提过的那个在帮忙的实习生。”

莱姆觉得他从没说起过阿切尔是坐轮椅的。事实上,他确信他从没对萨克斯提起过他学生的情况,甚至连名字或性别都没提过。

萨克斯瞥了一眼莱姆,那意味不明的一瞥,也许是责备,也许不是。然后她看向阿切尔:“幸会。”

惠特莫尔挂断了一个电话,然后另一个电话响了。“萨克斯警探,你确定你还好吗?”

“没事,真的。”

律师说:“当我接到电话,电话是关于承接一起人身损害诉讼案的,我根本没想过结果会是这样。”

莱姆对萨克斯说:“这么一来,你的案子和我们的案子就是同一回事——顺便一提,常常被错说成同在回事。”

待在气相色谱/质谱分析仪旁边的梅尔·库柏说:“我有点弄不明白状况了。”

莱姆解释了一通,说不明嫌疑人四十看了托德·威廉姆斯的博客,决定找他帮忙侵入datawise控制器,将它变成一件凶器。“我们可以猜一下,他说他想帮威廉姆斯揭露这些东西的危险,连同数字信息社会、资本主义,类似这样的狗屁话。”莱姆朝博客文章点点头,文章仍打开在屏幕上,“威廉姆斯教会了不明嫌疑人怎样侵入系统,不明嫌疑人把他干掉了。他是个牺牲品。”

阿切尔补充道:“他也是个麻烦。报道电动扶梯事故的新闻可能会提到控制器,威廉姆斯就会知道谁是幕后黑手。”

莱姆点点头,继续说:“阿米莉亚在布鲁克林追捕他,跟着他进了商城,他打算在那里杀死第一个受害者。”

阿切尔问:“你怎么知道这是第一个受害者?”

问得很有道理。但是莱姆说:“他杀死威廉姆斯才几周,我想不起来新闻还报道过什么跟产品相关的可疑死亡事件。我们也许能找到别的案件,但我们暂且假定,电动扶梯事故是第一起。问题是,一次就罢手吗?还是说他有更多的计划?”

“为什么?”律师问,“动机是什么?用控制器杀人相当麻烦。”

莱姆补充道:“而且风险也大很多。”他说这话的同时阿切尔也在说:“而且他的风险更大。”这名刑事鉴定专家扑哧笑起来,“好吧,我们不知道原因,我们也没那么在乎。等抓到他,我们问问。电脑到底什么时候能弄好?”

“罗恩说应该不会超过一小时。”

“那么菜鸟到底在哪里?”莱姆咕哝道,“另外那个案子?古铁雷斯,我记得他提过。”

“我想是吧。”

“古铁雷斯是施害者还是受害者?”

萨克斯说:“罪犯。我不知道这件案子为什么又引发了热度。”

“好吧,我们凑合着来吧……”

这话让萨克斯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莱姆身上。

“你说的是真的?”

“什么?”他完全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我们凑合着来吧。’你打算帮忙?现在这是刑事案件了。”

“我当然会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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