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女(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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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烈道:“为什么这么问?”

“红莲业火克制傀儡印。但傀儡印不在火焰之中,而在花海之上。即使这样会耗费更多的心神,承受更大的损耗,你也依然固执地用水系灵力在业火中开辟出一方独立的天地——识海中的景象骗不了人,你在下意识地将所有与火焰有关的东西拒之门外。”

郁烈整个愣住了。

良久,他才轻轻笑了一声,视线放低,落在周围的洁白如云的花朵上。

“……有的时候,我真是怕了你了。”他有些无奈地说。

见过他操纵红莲业火的人不多却也不少,但从没有人知道他并不喜欢自己的这种力量。

郁烈抬起手,指尖冒出一朵安静燃烧的白色小火苗。

这火苗就如黄豆一般大小,但不同于之前识海中温和无害的意识之火,它甫一出现,便带来了真切的灼热。

不过这热度只出现了短短一瞬,很快这火苗就被郁烈随手掐灭。

“我的确不喜欢火焰。”他说,然后做了个邀请的姿势,“要跟我去走走吗?”

两个人走到了花海蔓延的边缘。

前方不足十步,女子的身影依然朦朦胧胧、影影绰绰地立在那里。

“我的体质属水,她的体质属火。”郁烈慢慢地说,“在我很小的时候,她便用秘术改造了我的经脉,让我的身体能够容纳火焰的力量。之后,她用了一百多年的时间,将红莲业火传渡于我。现在回想起来,的确是段挺难过的时间。”

他说得轻描淡写,润玉却无声地攥紧了手指。

改造体质、传渡异火,让原本的纯水之体被迫接受纯火之力的侵袭,光是听上去便知道有多么艰难。他想,他约莫知道了一点郁烈与傅紫云关系冷淡的原因——能想出这种主意的人,已不是“疯狂”二字所能形容。

郁烈继续道:“后来我去了万劫谷,那里是个三不管的地界,混乱、黑暗、无序……但是我使用业火的次数,一个巴掌就能数得清。你说得对,这是一种下意识的选择……我厌恶它的存在——我不想用它。”

就像拿着一柄自己不喜欢的武器,纵然知道它已经属于自己,潜意识中依然将它束之高阁。

润玉知道,这个时候最保险的做法应该是绕过这一个话题。每个人都有不怎么想回首的过去,但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再次触及那些尘封的记忆。

但是他既然已经将对方放在亲人的位置,便不想再固守朋友的界限。

“你还在想着她吗?”他说。

“想着她?”郁烈失笑,“怎么可能。如果可以,我倒希望永生永世别再和她扯上关系。”

“曾经有位前辈说过,纠结于放下与放不下,本身就是一种放不下[1]。”润玉语气温和,却一针见血,“你还想着她,所以本能地厌恶火焰,所以即使在你的识海当中,都还留有她的投影。漠然也好,憎恶也罢,这种种负面的情感,又何尝不是一种牵念?——人是不会被擦肩而过的陌生人牵动心绪的。”

郁烈切切实实地怔了一下。

他从没有这样想过。

又或者说,在郁冥觉死后,曾经誓言的约束力消散,他便觉得与傅紫云的最后一丝牵绊也消失殆尽,从此便刻意地将过往的一切掩埋。

然而这种刻意,本身不就是一种逃避吗?

他再也没有回过幼时居住的灵镜台,在识海中下意识地将水与火分割两极,在他的潜意识里,他还是在想着她啊。

“从没有人对我这样说过……”郁烈叹了一口气,“现在想来,或许我真的没有放下。我口中说着与她陌路相离,但其实,我一直在等一个解释啊……”

他这么说完之后,沉默了好一会儿,好似陷入了久远的回忆里。润玉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站在他的旁边。

过了半晌,郁烈突然道:

“傅紫云是被郁冥觉亲手所杀。”

这个消息的确出乎人意料之外。饶是润玉性情沉稳,闻言也不由流露出一丝愕然。

“很奇怪,对吧?”郁烈注意到了他的神情,微微笑了一下,“还有更奇怪的——在她死之前,曾让我发了一个上神之誓。若她死于郁冥觉之手,万载之内,我必须亲手杀死郁冥觉为她报仇。否则身死魂散,坠入无间地狱,日日受业火灼心之苦,直至神魂消散。我发誓后不久,她就真的死在郁冥觉手里。”郁烈顿了一下,补充道,“我亲眼所见。”

此后万载之内,他的确亲手除掉了郁冥觉。然而过往种种,也随着他生身父母的死而消散。

再没有人知道当年旧事,再没有人知道——

“她为何要生下我?她生下我,就是为了培养可以接近郁冥觉的一把刀吗?这些问题我一直想问。但是已经永远没有机会去问。”

郁烈说完,望着不远处女子的身影,吐出一口气,道:“不过你说得对,这些旧事,既然已经湮没不闻,我也没有必要时时刻刻牵绊于心。或许我现在还无法彻底放下,但自今日始,我终有与过往告别的一天。”

他话音刚落,不远处的火焰、赤色的天地和那女子的身影,便开始破碎崩解。

这不是刻意地抹除,而是自然地消亡。

与此同时,一股磅礴浩瀚的生死轮转之力逸散开来,模糊了水与火、天与地、过去与现在。

“啧啧。”许宝珠本在百无聊赖地盘腿而坐,突然察觉到小徒弟身上弥漫开来的生死大道气息,顿时精神一振,“今天是个什么适宜进阶的好日子吗?夜神刚刚升华大道,小镜儿也在今日突破境界……”

“想必是在识海中发生了什么吧。”布娃娃说,“有些过去,总要面对才行。”

许宝珠从地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行吧。我看他们也快醒了,我们走吧。”

“不告而别不太好吧?”

“那我告诉他们一声不就好啦。”

润玉和郁烈自识海中脱离,几乎同时从入定中醒来,也几乎同时发觉了自己胸口贴着的一张纸。

纸上的字迹随意散漫,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狂放。

郁烈身上贴的是:

恭喜进阶,先走一步

——爱你的师父留

润玉身上贴的是:

恭喜进阶,同样先走一步

——一视同仁爱你的许前辈留

郁烈:“……”

润玉:“……”

郁烈看着自己的小伙伴老老实实认认真真地把这张纸叠起来放进了衣袖里,只好克制住自己把这张纸揉成一团随手扔掉的冲动,也装模作样地将它叠起来放好。

“那我们这就回去吧?”

“好。”

“对了,刚才忘了问,你出来之前和小露珠说过了吗?”

“……”

“噫,你不会没和她说吧?”

“……我忘了。”

“……可怜的小露珠,她现在一定以为她的殿下丢了。”

“……”

邝露:没有那么夸张吧!

两人回到天界时,夜色还深,一切与他们离开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同。邝露和涂艳山坐在庭院里闲聊等待,见他们安然无恙地回来了,放心之余,都很贴心地没有去问他们深夜去了哪里。邝露将那封信交给了润玉,信是封好的,奇怪的是上面却没有任何署名。

邝露将信交出后就和涂艳山一起走了,显然,她们两个都没有过盛的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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