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越篇(2 / 2)
“小弟刚到栗城便听闻兄长在此落脚,特赶过来拜会,兄长果然是给小弟面子。”
“是陈王给我面子吧?离开使团早早抵达栗城,未去处理此次出使之事先来邀见在下,荣幸之至。”
陈王冷笑:“兄长在栗城盘桓这么久,不也是听闻出使之事而在等我吗?”
他惋惜地叹了声:“你我兄弟明争暗斗这么多年,兄长可曾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
以谋反定罪被废黜为庶民,至少他从未想过。斗了这么多年,他最多也不过是想让太子失德犯下大过,从而被废为亲王或郡王,迁往封地罢了。
他没有想到背后有一双手推着他,让他一步步地将太子李衡的罪定为谋反。至此,他只能顺着那双手的力道继续地走下去。
李衡未答,端起茶盏抿了口。
陈王起身走到通向湖面木台的门边,望着吹皱的湖面笑着道:“兄长之罪就如当年洛王之罪,兄长如今一介庶民,若想重回朝堂,只能再走一遍洛王的路。只是,兄长远不及洛王谋断手腕,而父皇不是当年的父皇,朝堂也不是当年的朝堂。”
说完回头看了他一眼:“当年想取洛王性命的只有父皇,而如今想取你性命的人太多。”
李衡望向他,意外瞧见湖面倒映落日熔金的画面。
他站起身,顺着门下木阶走到水上木台,立在水边,抬头望着西方天际落日。想到当年洛王选择自杀那日,洛王无故动怒罚他在九楼楼台面向西跪落日,从日头西偏一直跪到余晖散尽。
当他从九楼下来就听到洛王于御前服毒自尽的消息,他才知道洛王是为了支开他。
从那以后他每当看到落日,就好似看到了洛王。
此刻面对落日,他心中只剩愧疚。
许久,他说:“我不会走洛王的路。”声音幽怨而凄婉。
李衍惊异地看着他,踱步上前:“这可不像兄长了。”
李衡带着几分嘲弄问:“陈王殿下很了解我吗?”
李衍沉默地点了点头,嗤笑道:“这似乎不重要了。”
李衡自嘲一笑,轻叹:“是不重要了。如今陈王在朝炙手可热,此次陛下派陈王出使东越,更是给陈王一个进阶储君的机会。东越朝廷暗弱,是郕王为首的新贵在苦苦撑着,新贵根基不稳,没了郕王,不过是散兵游勇,不成气候。陈王便是为陛下除了心头一患。”
李衍领悟李衡之意,沉思了片刻,笑道:“兄长手段够狠,君臣相离,待我大周腾出手来,不仅轻而易举就可平了东越,更便收复东越民心,这是奇功一件。多谢兄长提点。”
李衍在木台矮桌边盘膝而坐,感叹道:“兄长如今身份,又何须劳此心力?
李衡看向远处沉下的落日,蔚霞一层层的铺满半边天,也许这也是洛王罚他跪落日的原因吧,即便日落,尚有蔚霞余温,就如当年的洛王自己。
“位卑未敢忘忧国。”他自嘲笑答。
“好一句位卑未敢忘忧国,倒让小弟自惭形秽。”
余晖慢慢散尽,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两人从木台回到小筑内,四周的灯笼已经点上,当门临风的矮桌上已摆上了丰盛的酒菜。
两人刚坐下,宛葭月过来,还是离开时候的一身炎色裙裳,淡淡的妆容,与平日无差。
她走到桌边就兀自在李衡对面坐下,嗅了嗅手边的酒壶:“这什么酒,闻着就烈。”
“东越径庭香。”一旁侍立的侍卫回道。
“好酒。”宛葭月迫不及待的给每个人酌了一杯,她可不管坐在身边人的身份是如今大周陈王殿下,端起酒杯先抿了一口,连连的点头,“好酒,好酒。”一饮而尽,还咂了两口道,“清香醇冽,入口绵柔,果真好酒。”径自又酌满了一杯。
“宛姑娘平日没少饮酒。”
“偶尔喝几杯。”
李衍举杯道:“小王敬宛姑娘一杯。”
宛葭月立即的承意,端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
李衍给自己又酌满一杯,转过来对李衡道:“小弟敬酒兄长从没有喝过,这次难得兄长应下,小弟要多敬兄长几杯才是。”
连敬三杯,李衡一滴不剩的全部饮下,宛葭月愣愣地看着他。
不是传言他不会饮酒吗?怎么连饮三杯烈酒丝毫没有反应?眉不皱,脸不红,眼神不飘,像喝白开水一般。
传言有假?
李衍心中也有疑惑,往常对方从没有任何一次宴饮喝过三杯满酒,凡酒水能躲就躲,能拒就拒。
李衍再次地斟满酒,借着这样那样的由头敬酒,李衡知他是故意灌酒,并没有躲也没有拒,灌他酒总比灌对面姑娘强,至少他喝醉了不会无论谁扑上去抱着不放。
宛葭月瞧着面前两人,相互又是敬酒又是说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自己成为被忽略的局外人,她失望的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无聊地倒杯酒,独自慢慢的喝。
本来他见大周陈王是个酒色之徒,此来客栈必是找李衡的不痛快,便想着捉弄教训,药都已经准备好了,只需一点点便可让陈王醉个三天三夜不醒人世。现在倒好,这两个人喝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兄弟情深呢!
完全不给自己留个下手的机会。
不过,这怎么越瞧着陈王李衍醉意越浓,眼神发虚,身子不稳,而自己对面的人虽然酒劲上来,头脑似乎还清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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