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屏州(1 / 2)
仲夏的晌午烈日如火,李衡坐在府衙后院藤架下纳凉,茂密的藤叶遮挡日头,风从一侧的竹林里吹来,凉意习习。
他身上伤重,这些天一直在府衙养伤。如今屏州有殷柯、伏鸣和朝中派来的大臣在,他什么事情都不用问,但他们有什么大的决定却会来询问他的意见。
如今白狄四皇子呼延钧自刎殉国,八皇子呼延钟被俘,与其他战俘均被关在府衙之内,这两日就押解进京,事务也多了些。
刚刚送走了朝中的几位官员,殷柯和伏鸣一起过来,他们并无大事,只是说了些现在事情处理的近况,一切都有条不紊。
随后两人关心的问起他身状况。
“已无大碍。”他道。
两人细细打量他,脸上有了血色,精神也较昨日好了些,略略放心。
面对这位废太子,他们内心均是复杂。
阴安王府是陈王的人,殷柯与陈王走的亲近,但是此次对白狄之战,李衡在芈望大将军战死后坚守城池,最后不惜巷战阻挡白狄南下,他从心底是敬佩的。
更何况去年所谓的太子谋反一案,真相是什么他也知道的七七八八,只是这样的真相无人敢言罢了。
伏鸣不知真相,但他信东宫不会谋反,当年洛王之事依旧历历在目,他多少能猜出几分。如今的陛下是什么性情,作为臣子又岂会不知?
终究谁都抗不过皇权,东宫一案不是没有朝臣站出来替东宫说话,最后的结局不是背安上谋逆同党罪名被斩首,就是被流放贬谪偏远之地,无人再敢言。
这一年听到了废太子许多的事,从东越到南楚,再到屏州城,即便身受迫害,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大周,如今谁还会信他有谋反之心呢?
李衡瞧见他们神情忧郁,猜到几分他们心思,有心的问道:“北境之战长平侯立了大功,不知朝廷现在对他是何态度?”
两人相视一眼,伏鸣眼中一丝失落:“我与北境王引大将军均上书为长平侯说情,至今未有旨意。”
李衡微微的点了下头,这是他意料中的事情。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之事素来是陛下喜欢做的,洛王,郑国公,当年从龙有功之臣,甚至包括他自己,哪一件不是?
他嘴角一丝苦笑,垂下目光,轻轻的叹了声,打开折扇轻轻扇了扇,目光望向南方天际。
两人均看出他的哀伤落寞,大有兔死狐悲之感。
许久,他再次的开口,问向伏鸣:“伏将军在北境军中可听闻时晏之人?”
伏鸣愣了一瞬:“李公子所言是否是先地理名家时留先生之孙?”
“正是。”
伏鸣面露笑意夸赞道:“他在北境之战□□劳不小,他提议的水淹之计,重创白狄右军。随后跟随北境军追击白狄右军部分残余。”
“时晏。”殷柯念叨了两遍,“我若没记错,他应该是李公子身边的人,数年前离京。”
“世子好记性。”李衡笑道,连他身边几年前的一个普通的护卫都记得,之前真没有少在他身上费心思。
殷柯听出话外之意,此刻生出几分惭愧。当年李衡刚回朝被立为储君,他为陈王细查过李衡身边人的身份来历。
只是后来许多人莫名的消失,他颇为好奇,暗中打听到是被外派出去,至于去了什么地方做什么却一直没有查到。
直到去年听闻南楚宫变中有一位名叫许清和的绝色客卿惨死,让李衡为其悲痛不已,他才想起以前李衡身边有个倾城色的少年名叫清和,猜到当年那些莫名消失的人的去向。
以前他对李衡不大喜,是因他与陈王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更因为阴安王府已经和陈王绑在一条绳上,他必须选择站在陈王这边。
但自从去年东宫一案后这一年多,陈王与李衡各自所为,他才真正的看清,面前之人相较陈王更有帝王的谋勇和胸怀。
*
两日后,呼延钟等俘虏被押解回京,殷柯也随之回京。
李衡站在府衙后院廊下喝茶纳凉,骆翼坐在对面陪着他。忽而听到院门前有些吵,抬头望去,宛葭月一身赤红裙裳推开门边拦着的守卫朝这边跑来。
“葭月?”李衡惊喜的从茶几边起身。将她送出城这么多天,她一定是担心他担心的要紧。
“李混蛋!”宛葭月奔到廊下,直接扑到他身上,李衡忙抱住,却不想宛葭月双手却捏着他的脸,气骂道,“你竟然将我送走,答应让我陪着,你竟然失言,竟然骗我。”
“疼啊!”李衡双颊被他捏的生疼,求饶道,“我的错,我错了,快松手。”话也呜呜说不清。
“你不守信用!”她松了手却狠狠的揉着,像搓面团似的,揉的李衡五官都扭曲。
“我错了,快住手,还有外人在呢!”目光给她示意,廊下站着骆翼和另外两名伺候的小吏,而院中站着跟着她过来五六人。
宛葭月朝旁边看了眼,收敛了怒气,环上他的脖颈,在他被捏红的脸颊处狠狠的吻了下。
“你以后不许送我走,如果你再送我走,我就回谷去,一辈子都不回来了。”
“嗯!不会了。对不起,这些天让你担心了。”李衡笑着道。
“你的确该好好的向我道个歉。”宛葭月板着小脸道。
李衡宠溺的笑着点了点头,看她嘟着的小嘴,凑上去吻了下:“好!”
曲九复从院门走来,瞧见廊下一幕,提高嗓音不阴不阳的道:“看来李公子的伤都好了,大夫啊,你回去吧,以后不用过来了。”
跟在身后的大夫愣了下,前两日过来检查的时候李公子身上的伤口才刚愈合,怎么可能就好了,不敢多言,也不敢真的就走了。
宛葭月回头朝曲九复和背着药箱来的老大夫看了眼,立即的从李衡身上跳下来,关心问:“伤的很重?还没好是不是?”
“没什么大碍了,都是皮肉伤。”
“你肯定又骗我,让我看看。”说着就伸手扒拉李衡的衣领。
李衡立即的按住她的手,低声劝道:“满院子的人呢!”
宛葭月回头看了眼,傻笑了下,拉着他就朝屋内去。回身将房门砰的关上。
“九津!”曲九复走到廊下敲门,“宛姑娘,我可告诉你,你别干坏事啊!”
里面没人回应,回头见到廊外枯朽谷的几名弟子个个脸色难看,双目含怒的瞪着他。
他毫不客气的瞪回去,吩咐大夫留下来,待会给李衡检查,对屋内调侃几句后离开。
房中,宛葭月为李衡检查完伤势后,手指轻轻的划过他胸口的一道刀伤,满眼心疼的道:“我刚为你祛除了身上的疤痕,你又给自己添了这么多,你瞧瞧又跟蛛网似的。”
“也就几道而已,哪有那么夸张。”将外衣穿上。
“伤疤不说了,你内伤还那么重,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让人心疼?”说着眼中泪光闪动。
李衡将衣服穿好,将她揽进怀中,哄着道:“以后不会了。”
“以后?以后你再受这么重的伤,你都没机会再睁眼了。”赌气的说着狠话,将他推开。
李衡笑了下:“那就没有以后,这次是最后一次。”
宛葭月撇撇嘴,清楚他这话是安慰她,若是将来再有如屏州之事,他依旧会豁出性命,这样才是真正的他。但是他能够说这话安慰她,她也很开心。转身走到桌边倒了杯凉茶喝起来。
“我在华阳听到了一些消息,这次对白狄的战事你立下了功劳,有一批朝臣上书为你说话,甚至有要求彻查去年东宫谋反一案。京城的百姓也都暗中称颂你呢!”
李衡微笑着走到桌边坐下。这是在他预料之中的,只是敢上书替他说话的人,明显是不知道去年一案的真正内因,换而言之,他们在朝中还没有足够的分量。
即便是上书求情,陛下也不会听,何况还有陈王和魏丞相。他们此时应该很恐慌,会想尽办法来压制这一部分朝臣。
“你该回华阳去听听的。”。
他随手倒了杯凉茶抿了口,苦笑:“没有陛下旨意,我是不能回华阳的。”
宛葭月扁了扁嘴,迟疑须臾问:“接下来大周的事情也不是你能插手的,而且陈王说不定又要对你动手,你接下来准备去哪儿?”
“去华阳。”
宛葭月疑惑不解,刚说不能回,现在又说要回去,她不懂他此话何意。
“我现在身上伤未痊愈,就先在这儿养着,待伤好了或许我们就能回华阳了。
“你不是说没有陛下旨意不能回吗?”
“保不齐就有了旨意呢?”宛葭月皱眉想了想,了然其意,霍地笑了,点点头。
“哥!”忽然门外一声炸响。
顾小寒气一脚将门踹开,李衡和宛葭月齐齐的望过去,顾小寒满脸怒气瞪着李衡,走到跟前,狠狠的一掌拍在桌上,怒斥:“有你这么当兄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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