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人生长恨水长东(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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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百姓印象中的豪迈与忠义不同,真正意义上的江湖人,就是这样窝囊,甚至还带着些猥琐与不堪。因为除了燕家门的“演员”,与小绺门的“手艺人”之外,他们手里捧的饭碗,带回家中的米粮,大多都是底层百姓的兜里掏出来的银子。

哪位大财主生病了,会找摇铃铛卖野药的郎中医治?哪位高官走了背字,会去找街边扛幡的相士算卦?哪家的大少爷想练武艺,会找专门跑庙会的师傅,练什么金枪锁喉、钢刀剁腹?那座高宅门里的衙内想考科举,也不会找一个说书先生去读书识字。

所以走江湖的人,即便偶尔走了步大运,能挣上一大笔钱,也都是从那些比普通百姓强不到哪去的小富户手里骗来的。真正的富贵阶层,与他们生活的世界已经完全脱离开了。

社会等级的高低,也会带来社交圈子的差异;江湖人平日里的客户群体,大多都是嘴脸丑恶的土豪劣绅、地痞恶霸;或是凡事斤斤计较、爱耍些小聪明、占便宜没够的穷苦大众。

与这样的受众群打交道,即便江湖道上有几个好人,那也得让他们挤兑的上了吊。同样的道理,能从这种人的手里弄来银子,还能养家糊口安身立命,那一身能耐也绝对差不了!

林思忧的行踪败露,既不能怪南康朝廷的保密工作出了纰漏,也不能怪解忧军的将士们嘴巴不够严实。既然林思忧坐车马前往姑苏,负责购置马车的人,就得与车马行的人打交道吧?半路上打尖住店,也少不了光顾客栈与饭摊;走在官道上,旁边的茶博士也能瞧上几眼;就算在街边买几个果子解解渴,也总会留下点蛛丝马迹来。

江湖人个顶个都靠着撒谎混日子,只要自己不露馅,那怎么看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平头百姓;再加上此次押解,南康朝廷还出动了一百来号王牌军负责押送,已经算是非常招摇了。

此时心系林思忧安危的南康江湖人,大部分也都听闻了沈归发出楚墨令的事。然而本地的江湖人,本就自身难保;再加上楚墨令要他们支援北燕与幽北的战事,与他们看似又没什么关系,也就装作充耳不闻了;可如今消失已久的林思忧再次出现,竟然还落在了南康朝廷的手里!两档子事也就变成了一档子事,这些江湖人也就无法置身事外了!

江湖道义这四个字,在南康已经成了一个笑柄;可对于江湖人来说,却仍是他们生存繁衍的基本法则。这些人、或是他们的师门祖上,多多少少都受过李玄鱼和林思忧两位萨满大人的恩惠;再加上沈归祭出的楚墨令,已经没有人能袖手旁观了。无论是为了江湖道的生死存亡、还是为了报答两位大萨满的人情,这些世人口中的“下九流”们,也都责无旁贷。

姑苏城位于江南道腹地,乃是旧吴国都,历史极其悠久。世代在此繁衍生息的姑苏百姓们,从小就是枕着城中蜿蜒的河水而生,撑着桐油纸伞长大;那一条条的乌篷船,一声声的琵琶吟,别有一番九曲回转的悠然韵味。

尽管近年来申城码头的迅速崛起,抢走了姑苏城的热闹与喧嚣;但摒弃了人间烟火气的姑苏城,也彻底褪去了浮华之气,真正变回了文人墨客笔下的那座人间仙境。

防御外敌入侵的城墙,与温养教化百姓的人文气息,都是由无数人造就而成的;反过来说,城市环境与文化氛围的不同,也可以重新造就一个人。解忧军的一百二十位将士,今日得到了沈居的照拂,也彻底放松了精神,融入了姑苏城的怀抱之中。

南康解忧军的名号虽然足够脱俗,但解忧军的将士们,却个顶个都是杀人如麻的悍勇之军;在历来重商崇文、轻武贱力的江南道,还能凑齐这么多位“活阎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此次负责押解林思忧的副将汪志,祖籍乃是三秦醴泉县。传到汪志爷爷当家的这一辈,有一年闹起了蝗灾,地里那些眼看着就要下秋的粮食,算是彻底被蝗虫啃绝了收。汪志的父亲提议北上出关,去幽北三路跑马圈地;只要能挨过这个冬天,全家人就算是有了活路;可汪志的爷爷却骂他没出息,说就算是逃荒、也没有往穷人堆里扎的道理。

就这么着,刚满八岁的汪志,才从一个三秦娃,变成了俊秀儒雅的江南小生。

江南道虽然不是传说当中的寸土寸金,但当时也正处于商业飞速发展的阶段;赶上了好时候的汪家人,虽然在此地无亲无故,可凭着父子爷俩从土地当中练出来的吃苦耐劳,历经了两代人的不懈努力,终于还是在这片人间仙境扎下了根来。

只不过人是个什么种子,总要发出什么芽来;别看今时今日的汪志,操着一口地地道道的吴侬软语,平日里吃的也是清淡鲜甜的江南菜;可他骨子里的脾气,却仍然还是那个地地道道的三秦娃娃。

今日交完了差事,又有沈居负责报销;作风一向豪爽的汪志大手一挥,就把一百多人的队伍彻底打散。得了假的解忧军士们,纷纷与自己相好的同袍兄弟拉帮结派,好赌的就去逛宝局,喜欢戏的就去听评弹;肚子饿的就去酒楼吃夜席,还有些个系不住腰带的家伙,也纷纷呼朋唤友、满城搜起了大红灯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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