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8章 天下熙熙三十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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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东道,蒲州,桑泉县。

蒲州古称蒲坂,为后土所都,有天下之中的美誉。

桑泉为蒲州治所,土地平坦肥沃,农桑商贸兴盛,车马辐辏,人丁繁茂,蔚然大城,为河东道第一。

与旁的城池总是建在平坦地带不同,桑泉反其道而行之,整个城池地势呈现高低倾斜之状,城中有一条长坂坡道,绵延十余里,东西两端高差约百余米,起于普救寺东侧的峨眉岭,经寺坡向西,直下黄河边的蒲津桥,桥边筑有镇河宝塔,名曰鹳雀楼。

河东柳氏传承已久,但并非千年世家,在南北朝时期,经历了五胡乱华,宗族中人有的殁于战乱,有的背井离乡,菁华大多衣冠南渡,散落各地,虽然柳姓士人皆以河东为堂号,但族谱散佚,难以接续,终难定下归属。

此时聚居在桑泉的河东柳氏,族亲约莫数千人,族中田连阡陌,呼奴使婢,钟鸣鼎食,为河东第一望族,族人为官的不多,官位也普遍不高,却家学渊源,多出才子雅士,文字往来,诗词酬唱,以风雅著称。

柳氏族长为柳从裕,其人年过花甲,常年卧病,早已不理事,长子柳察躬主理族中庶务,他便是相王侧妃柳氏和柳镇两人的父亲。

世家大族,众口难调,人心莫测,柳察躬代父理事,又出身嫡支,虽说名正言顺,但仍架不住有心之人时常明里暗里掣肘,族老之辈,都是柳从裕同辈之人,是柳察躬的长辈,常以身份相压,令他左支右绌,族中各类争议杂音,不绝于耳,数年来,熬得盛年早衰,华发丛生,也只是勉力支持而已。

眼下的河东柳氏,有诗词,而无簪缨,有财货,而无威名,徒具空壳,难与五姓七望比肩,再遇灾变,只能如同以往,任人宰割,嫡支一脉早有心改弦更张,顺应时势,以俊秀子弟出仕入朝,以远支庶出经营商贸,以丰宗族羽翼,以厚家业底蕴。

也就是因为这个远略,柳察躬力排众议,一力将女儿柳氏送入宫中,成为当时的睿宗妃嫔,可惜朝局风云变幻,睿宗李旦从皇帝而皇嗣,再到相王,节节败退,又饱受挤压,令柳察躬的绸缪落在了空处,有志难伸,更在宗族中,受到守旧族老的沉重压力。

然而,他将柳氏带入神都的野心,仍旧未死。

前不久,他又得到了个契机,偶然听闻通商府蒲州郎中齐冲散布的消息,言及他手中掌握巨量铜钱,思前想后,与心腹几番密议,派了长子柳镇入京,试探相王心意。

一切如他所想,柳镇带回了好消息,相王有鸿鹄之志,有意梳拢河东道为己所用,承诺河东柳氏襄助他如愿,他便助力柳氏在今科春闱大展拳脚。

柳察躬相信了女婿的承诺,在他的理解中,相王李旦作为女皇硕果仅存的两个儿子之一,当朝亲王,要摆弄一下春官衙门,安插几个进士名额,岂不是探囊取物?

柳镇返回蒲州,便得到了他的全力支持,策动宗族力量,有序进取,逐步瓦解腐蚀河东道官场。

前日,神都来信,朝廷动向有变,时日紧迫,可舍小取大,不必贪多,务必从速捏住河东道主要官员的把柄。

柳察躬一急之下,加大了力度,竭力运筹,只争朝夕。

也不知怎的,风声走露,引来族老们的剧烈反弹,闹将起来,两厢争执不下,官司打到了柳从裕的病榻前。

“族长,我河东柳氏,清清白白,百年令名,以文雅折服天下,从不做谁家鹰犬狗腿,也不为五斗米折腰,柳察躬倒行逆施,为一己私利,违背耕读传家祖训,决计不可再任他胡作非为下去”

声如洪钟,义正词严的,是族老柳从厚,河东柳氏按部就班的既得利益者,也是嫡支主张改革最铁杆的反对派,他子孙繁茂,大多交游广阔,在文学辞藻上头,颇有建树,撑起了柳氏在外的名望,在宗族中话语权很重。

柳从裕靠坐在床榻上,微阖双目,不开口。

柳察躬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强忍着道,“堂叔,你便不想着,有朝一日,你的儿孙能佩紫怀黄,闻达天下?”

“即便是要,也要自直中取,不向曲中求,各凭本事罢了”柳从厚针锋相对,冷哼一声,“你一身并非自有,干系宗族,若是做了谁家的犬马,全族蒙羞,族人苦心挣来的名望,毁于一旦,为叔劝你一句,悬崖勒马,为时不晚”

听得这番倚老卖老的说辞,柳察躬气得三尸神暴跳,这是赤裸裸地打脸,谁人不知,宗族的名望,是他柳从厚的子孙在撑着。

“我也做如此想,神都风大,小门小户,掺和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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