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1 / 2)
槐上镇的交通并不便利,要先坐一个小时的大巴到县城,然后才能从县城坐火车去省城。
那个年代,汽车是闷罐子汽车,车上还有人带鸡鸭鹅等活禽,地板上到处都是垃圾。火车的情况就更糟,车厢里弥漫着一股厕所和人身上的体味,别提多难闻了。
但是盛慕槐还是很兴奋,毕竟这是穿越以后她第一次走出县城。
她坐在火车靠窗的位置,一路看沿途的风景。
薛山逗她:“瞧这丫头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想当年我跑码头演出的时候,可是往南从广州演到西川,北边到过青海和伪满洲国,见过的大场面多了去了,你们现在都不知道那种漂泊的生活了。”
“其实咱们演戏的呀,就应该在全国多走动,第一,你开阔了视野,才能演好戏;第二,这种为生计奔波的压力才会让咱们演员使出浑身解数吸引观众。因为你吸引不了,就得饿死。现在你们小一辈儿的,咱们凤山还好,那些公家剧团里的,真不行了。”
“那您去没去过北京、上海那些大城市啊?” 盛慕槐好奇地问,她很想知道民国时候那些城市是什么风貌。
“当然去过了,我到北京的时候还特意去听过梅老板的戏呢,真不愧是四大名旦之首。” 薛山说。
“说到你们这次要演的《小上坟》,当年演这出最拿手的要数辛韵春了,那时候报纸上说他‘艳色动京城,一笑倾天下’。这句词儿可太夸张了,我现在还记得呢。”
盛慕槐悄悄看了爷爷一眼,他一边嗑瓜子一边听薛山讲故事,听得还挺认真的,好像他说的压根与自己没有关系。
磕完一小把,他把手心里攥的瓜子皮全放进一个小布袋里,再抓出另一小把来。
“我是没看过他演这出,但他和他师兄组‘春笙社’全国巡演的时候,我见过他真人。小白脸,长得可真俊,大眼睛忽扇忽扇的。他穿得那叫一个体面,雪天里穿一件银狼皮袍子,啧啧没一根黑色!”
薛山也从盛春的口袋里拿了一把瓜子,瓜子皮满地飞,继续讲古:“他师兄也厉害,老生武生都能来,演的挑滑车就一个字儿,帅!也不知道怎么他愿意给辛韵春做二路老生,反正他师兄弟珠联璧合,全国巡演,把我们这些跑码头的都挤兑的差点儿没饭吃了。”
薛山吃完一把,还想抓,盛春已经把口袋给扎住了:“别吃了,多喝点水,讲那么多嘴不干吗?”
薛山嘿嘿一笑,把裤子上的瓜子壳儿都拍掉,往窗外一看:“哟,能见着高楼了,咱们快到站了。”
几个人从火车站出来,带着电视台开得介绍信住进了宾馆。
这宾馆就开在省京剧院旁边,休息了一下,大家就说到省京剧院外看看,说不定能沾沾省京剧院的光呢?
走到大门口,就看到很大的一张海报,上面写着“振兴国剧:辛派传人肖红霜联合青年演员,献演《贵妃醉酒》,《廉锦枫》。”
下面一行小字介绍肖红霜,写她是“辛韵春的亲传弟子”。
肖红霜是谁啊,名字耳熟,但上辈子也没听说过,她真是爷爷的亲传弟子?盛慕槐看一眼身旁的爷爷,只见他嘲讽的勾了勾唇角,转身看向了街道。
第30章
盛慕槐看爷爷的表情就知道, 这个肖红霜绝对不会是爷爷的亲传弟子,估计是哪个打着辛韵春名号出来沽名钓誉的人吧。
可是用了辛派传人的名号也没用,有本事没本事大家都有一杆秤, 如果她真的学到了辛派的精髓,痴迷辛派的盛慕槐不会没有听说过她。
大家坐了小半天车都有些疲累, 为了保护嗓子,他们随便找个面馆吃了几碗清汤挂面后就回宾馆休息了。
彩排时间是上午九点半,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收拾好来到电视台门口。
出示证件之后, 一个工作人员领着他们穿过铺着瓷砖的大厅和长长的走廊, 来到一个嘈杂喧闹的化妆间前。
他扫了几人一眼,丢下一句话:“你们化好妆以后就在里面等着,叫到你们再到后台去,没事不要走出这个房间。”
这人的态度很敷衍,几乎没拿正眼瞧过他们,让人心里不舒服。可是大家也只能接受,谁叫他们现在只不过是没人听过的小镇私营剧团里的演员呢?估计看到他们证件上填写的单位的时候,工作人员都疑惑这些人为什么能够入选。
这是间专门给龙套们化妆用的大房间, 里面被各种道具服装挤得满满当当,人很多,又闷又热。盛慕槐他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两张空着的桌子,大家把自带的彩匣子打开, 轮流化妆。
其他龙套们看到盛慕槐和凌胜楼都有些好奇,想知道这两个小孩儿在这里凑什么热闹,会演什么剧目。
盛慕槐就在这些好奇的眼光里淡定地化好了妆, 让爷爷替她戴上了一只绿玉镯,又穿好素色的立领袄子和彩裤,最后绑上跷。
“这小孩儿这扮相是要演什么啊?” 一个官兵问一个太监。
“不知道,没看见过。穆桂英?《描容上路》?”
“不对不对,行当都错了。”
也有一个满脸涂着黑白油彩,长着圆耳朵的妖怪直接问盛慕槐:“小朋友,你们两个要演什么?”
“我们要演《小上坟》啊。” 盛慕槐很大方地说。
“《小上坟》?那是什么戏?”
盛慕槐看大家都不知道,就给他们科普这出戏的内容和亮点。
女要俏,一身孝,盛慕槐头上一朵白花,两条飘逸的孝巾垂在身前,又可爱漂亮又健谈,很快就吸引了一堆人来跟她聊天。
薛山是个老江湖,和龙套们也很快打成了一片,没过多久就跟几个龙套一起去厕所吸烟了。
等龙套们了解到盛慕槐和凌胜楼其实是一出戏的主演,都为他们打抱不平。
“电视台也太欺负你们了!你们这种情况应该和其他主演一起共用主角化妆室的。”
“就是,这事儿做得太不漂亮了。”
“他们就是欺负人!”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了一个不速之客的声音。
“没想到啊,我还以为你们凤山京剧团终于有了点造化,结果还是被塞进了龙套堆里。” 周文素烫了个卷发,穿着鹅黄色连衣裙和一双白色矮跟高跟鞋,站在门口讥讽。
这间屋子里的人都是龙套,这不大不小的声音让整场都安静下来。
有人不服有人愤怒地盯着她,可是很快许多人都认出来了,这是周文素,是省京剧团当家青衣肖红霜的徒弟,以后极有可能调到省城的红人。
于是大家都保持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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