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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醒一直在努力避免和萧同悲正面冲突,一方面的确是因为没有十足的胜算,另一方面则是孟无悲的嘱托,孟无悲至死都以为自己心慈,只要徒弟莫回华都,莫招惹萧漱华门下弟子,其余一切,吃喝嫖赌,皆不干涉。

且为前尘旧事辜负今朝美酒,于孟醒而言,才是大不孝。

但萧同悲与他不同。

萧漱华遗命诸多,林林总总到最后也只有一条最迫切——杀孟无悲。只是他死时无论如何也不会猜到,孟无悲那般武功登峰造极之人,分明应该长命百岁之人,最后会只比他晚走一年不到。

孟无悲羽化,那么父债子偿,师罪徒还。萧同悲横眼来看,孟醒也不躲闪,笑容一如既往:“贫道为何不能是清徵道君呢?”

萧同悲顿了顿,犹疑着开口:“......你有解释吗?”

孟醒想说没有,但封琳更先一步站出,他名列第四,虽并未刻意舞弊,但也心知自己和萧同悲程子见相差甚多,孟醒或稍强于他,也不过堪堪与这二人中的一位周旋几十回合而已。封琳不会赌程子见的年迈,更不会赌萧同悲的心软,于是他率先打断孟醒的话,抢道:“浮屠的刺客并非冲着封梦来的。”

程子见温然笑着:“那是?”

“......”封琳忽地绽开一个笑,他本因失血过多而面色苍白,连唇色都略微显白,先前还庄重如宗室大家的气度这时已消散殆尽,只显他似个病恹恹的俏郎君,可他这一笑,又为这颜色生生添了几分妖冶,孟醒顿觉不妙,却为时已晚,“冲血观音。”

程子见腰间白剑霎时出鞘,笑虽未消,声却冷了大半:“血观音?”

“封琳!”孟醒疾呼出声,却被封琳一把拦下,他眉目间尚可窥见怒气,孟醒从未见他任由怒色上脸,一时怔忪,却听封琳接着道:“封梦腰间朱印乃我小叔公封沉卿之印,我尊封梦为长辈,长辈欲护之人,封某也将护其太平。”

程子见笑意骤失,他面色郑重,忽而冷道:“看来,封公子是又要与老夫谈生意。”

“不是谈生意,”封琳的笑已有些吃力,他太久没受过伤,这会儿才觉得那处痛得很,衣物和冷汗粘在那里,血的腥味儿飘散不尽,钝痛阵阵,他只感到眼前发黑,“晚辈虽商贾出身,却也知江湖道义,今日一言,纵万死,绝不出卖血观音。”

“封公子要尊封沉卿,封家是否尊封沉卿呢?”

气氛顿时降至寒冷,封琳却再开口:“我尊,封家则尊——程前辈,要试试看吗?”

程子见虽是浮屠中江湖地位最高的人,却不能算作统领,浮屠中人只听从皇命,各人有各人任务,程子见说招安只针对江湖前十,本身就只是个笼统的概念,诸如血观音这般数年退隐,却曾名动江湖的特殊人物,并不否认皇帝会派人前往——而封梦所着并非辟尘门道袍,多半也是个野道士,武功能如此高强,也极有可能受过血观音点拨。

如此,浮屠针对孟醒,孟醒反杀浮屠,便都有了解释。

“去年,封少侠曾受陛下招安。”

封琳咧嘴一笑,指了指肩上狰狞的刀伤:“今年不受了,不行吗?”

程子见冷冷笑着,转眼瞥向萧同悲,挑拨道:“萧少侠,你信吗?”

“......”萧同悲望了孟醒一眼,又瞥了眼关了沈重暄那屋的紧闭着的门,“信。”

程子见也注视着孟醒,看他这时面色难看,分明是不悦封琳说出血观音一事,心中也有计较,招安酩酊剑虽也迫在眉睫,但他多年纵横江湖,听从皇命不代表事事以皇命为先,若有血观音下落,他仍希望更早解决了那个妖女。而今碧无穷、梨花砚均在场,这封梦身世诡异,或与皇室有所关联,皆不可妄动——何况苏凌歌又给他添乱至此,别说助力,根本是个累赘。

“那么......”程子见语调微顿,眼神忽地止住,又似逡巡在四周,竭力寻找血观音的踪迹,“是啊,老夫怎么忘了......血观音,也是出身道家呐。”

一阵轻风飘过,扬起尘沙几许,三人皆不是愣头青,明白程子见此意,便都收剑回鞘,再回神时,果然已无程子见身影。

而地上的苏凌歌,也是一剑封喉。

“他杀的。”封琳总算撑不住,孟醒伸手扶他一把,封琳只觉得眼睑上下将要拥抱,却还死死撑着,咬牙道,“阿孟...别怨我,血观音、血观音这件事......”

“你先休息吧。”孟醒叹了口气,把他扶去一旁,躲起来的小厮婢女这才纷纷涌来,争先恐后地找来纱布和药,萧同悲却探手拽住孟醒衣袖,孟醒回头望他,萧同悲淡淡道:“交给他们吧。”

“同悲兄有事?”孟醒也知忽然扯出血观音实在牵强,看程子见的表现,恐怕是误以为他师父就是血观音了,但萧同悲见过沈重暄,必然不会相信,那就是要问酩酊剑的事。

萧同悲难得地没有直说,先是望向那群乱而有序地照顾封琳的人:“他们刚才怎么都不出来?”

“以表忠心为目的,以送死为结局?”孟醒忍俊不禁,“封琳早便交代手下人,若非必要,不得送死。他身边人都不如他强,若连他都倒下了,这群人又能做什么?”

“......原来如此。”

“封琳他...从来自私又仁慈。”孟醒掸了掸衣裳上的尘埃,“快说吧,说完了还得把元元放出来。你信我不是酩酊剑?”

萧同悲没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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