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曙光破晓,醒过来时只觉得胳膊酸痛,睁眼一看,果然是萧同悲毫不见外地枕在他的手臂上,直到这会儿也还在睡梦中,细密的眼睫挡住莽撞的光,保留了他眼底淡淡的青黑,睫毛却镀了一层灿烂的辉芒。
孟浪唯恐吵醒萧同悲,正犹豫着要不要把胳膊抽回来,却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碎响,在满室尚未退却的酒香之中,忽然掺杂了一丝若有似无的铁锈味儿。
萧同悲眼睫上的光不见了,有人长身伫立在他俩身后,挡住了大半的光。
同时传来的还有几声沉重的呼吸声。
孟浪下意识扭过身子,挣扎着去看,可他还被萧同悲压着胳膊,竭尽全力也只能偏着头,望见神情阴郁的萧漱华,宛如一尊了无生气的雕塑一般,就地扎根在榻前。孟浪心下一震,忙开口问:“师父?”
萧漱华没有应声。
孟浪再也来不及担心吵醒萧同悲了,连忙抽回胳膊,翻身下床,伸手去接萧漱华手里的剑。然而他的手刚刚触到那把冰凉刺骨的剑,竟然只搓磨出一阵滑腻,孟浪悄悄低眼,果然看见自己的指腹上时一小撮干涸的血渍。
萧漱华脸上的面具早已尽数染血,原本雪白的假面此时只余刺眼的殷红。
萧漱华抬起手,把面具从脸上狠狠地脱下,又掷在青石地上,孟浪这才看见他的眼睛,阴寒淡漠得远胜寻常。
孟浪咽了口唾沫,才发现萧漱华连长及腰间的乌发上都满是腻人的鲜血,他一路走回来时,发尖垂血。
“师父...想吃点什么?”孟浪偷摸着搓了搓手,把粘在手上的血悄悄地搓干净,又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把睡梦酣甜的萧同悲挡了个正好。
萧漱华淡淡地看他一眼,桂殿秋豁然出鞘,孟浪不由自主地合上眼,咬得嘴唇发白,却只听见一声清脆的纸裂,等他偷偷张开眼,地上的面具早已支离破碎。
那面具沾染了太多的血,可贴脸的那边倒还算白净如初,不过此刻都被萧漱华狠狠刺了几剑,只剩四分五裂的结局了。
萧同悲终于睁开眼睛,他向来觉浅,孟浪醒的时候他就已经有点意识了。
萧漱华的目光跳过孟浪,直直地望向榻上侧躺着的萧同悲,但等萧同悲无畏无惧地迎上去,他又飞快地错开眼神,启唇时,嗓音哑得像是去聚贤楼高歌了整整一夜:“本座要离开几天,你俩好自为之。”
孟浪一怔,下意识道:“我们陪您。”
“本座不需要拖油瓶。”萧漱华连个眼神也没给他,只从怀里摸出一只沉甸甸的钱袋,随手掷给孟浪,“滚吧,今后别来烦本座了。”
孟浪愣了好半天,他不用看都知道,这钱袋里的钱至少足够还上他这几个月替萧漱华鞍前马后洗衣做饭的费用,但他捧着钱袋,傻傻地追问:“那您去哪呀?”
“关你屁事。”
“师父,我们兴许能帮上您什么呢?”
萧漱华即将走出洞口的脚忽然一顿,他转回身来,右手擦去下颔上的一抹血迹,血色晕染开来,更衬得他那张苍白的面容病态十分。而他的笑容更是妖冶,微眯的凤眸中杀意料峭,孟浪硬着头皮迎向他冰冷的眼神,死死咬着的唇上血色全无。
“孟浪,本座问你,简都到华都,有多远?”
孟浪一愣,有一答一:“两州毗邻,都城相距不过百里。”
“本座会从这里杀去简都,”萧漱华微微笑着,艳丽的眉眼竟现出前所未有的温柔,“你们两个有敢杀人的吗?”
他话音未落,萧同悲已经低眉顺目地下了床,乖乖地站在孟浪身后,温顺得像只无害的小奶狗,而孟浪等他说完,愣了许久也没回过神来,难以置信地追问:“啊?”
萧同悲一把揪住孟浪的衣角,奶声奶气地质问:“怎么证明?杀你吗?”
萧漱华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扫他一眼,像是从他俩身上找着什么东西,但最终只是合上眼眸,淡淡地说:“正午之前,你们也离开这里。”
“师父...”
“管好你师弟。”萧漱华冷冷地,转身便走,大步流星,丝毫不见留恋,走出老远,才又撂下一句,“小呆子。”
孟浪原本还想效仿先前,死乞白赖地跟着萧漱华,不料萧漱华这次是铁了心地要丢开他们,仿如一阵轻风过林,婆娑的细响中,便再也见不到他的身影了。
萧同悲一步不落地缀在孟浪身后,眼睁睁地看着孟浪紧握成拳的手,手心应该是被指甲掐破了皮肉,已经从指缝里渗出丝丝点点的血迹,萧同悲伸出手,乖乖地环握住他的右手,孟浪这才回过神来,留意到萧同悲专注地望着他的眼神,心底不自觉地一疼,方屈膝蹲下,怜爱地在萧同悲额头上落下一枚吻。
萧同悲想了会儿,也贴过脸去,亲了亲孟浪的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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