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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竹觅早就为他三人预留了位置,于是众目睽睽之下,人们只看见一个貌美十分的男子领着两个身量初成的年轻人直接走去顶层,三人俱是气势非常,一看就是不好招惹的主儿。
而闻竹觅并未露面,闻梅寻同样不曾露面,倒是绛止从百撷娇辛辛苦苦赶来,亲自为孟醒斟酒。
孟醒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侧眼看着绛止倒酒,突然问:“那个舞女怎么样了?”
绛止声色不动,斟满一杯,停也不停地去倒另一杯:“任梦姑娘过得很好。”
沈重暄伸手接过酒杯,朝他温然一笑:“多谢,有劳了。”
绛止受宠若惊,向他眨了眨眼:“小公子好生客气,这是奴家该做的。”
“那只小燕子什么时候才来?”
绛止轻轻摇头,莞尔道:“这种事,奴家怎会知道?”
可他话音未落,门已应声而开,燕还生抱着那把名为九弦的七弦桐木琴,笑容自若地立在门边,孟醒立时绽开一抹明艳至极的笑容,向他颔首:“斩春君。”
燕还生假装没有听见他方才那句“小燕子”,回以颔首:“路上耽搁了些许,道长莫怪。”
孟醒不着痕迹地转了转身子,挡住身畔的两个徒弟:“这一路斩春君才是辛苦了,快些坐下罢。”
燕还生开门见山,半点没和孟醒绕弯,直截了当地饮尽杯中清酒,坦诚道:“听说道长找了在下整整三年。”
孟醒含羞带怯地垂下头:“惭愧,斩春君继续躲下去,贫道还能找上十年百年。”
“燕某何德何能,劳您挂记至此。”燕还生向他递出一杯,孟醒和他碰了一下,双双饮净,“您想知道的事,燕某今日都会告诉您——作为交换,您也应当告诉燕某一些事。”
孟醒问:“与琳儿相关的么?贫道三年前便已说尽了。”
燕还生摇摇头,眸光澄澈清明,一如少年:“燕某想要知道琳儿和道长在山上的每个日夜。”
孟醒蹙着眉头看他,似乎在辨别这句话的真假,而沈重暄却在一旁暗暗心惊,他和孟醒早就知道燕还生和封琳的关系不同寻常,但燕还生此时的口吻显然已是不愿再作掩饰的架势,仿佛恨不能开诚布公地告诉孟醒,封琳和他的每个日夜,他燕还生都恨不能以身代之。
“这未免太严苛。”孟醒好脾气地笑笑,“这么多年,贫道忘了不少。”
燕还生拨了一下琴弦,一声沉闷的琴响撩动几人的心,他道:“燕某可以告诉道长的事,远不止封琅的下落。甚至沈家一事,燕某也略知一二。”
孟醒的眼睑猛地一跳,当即抬眼看他,仔细斟酌之后,按住沈重暄蠢蠢欲动的手,低声道:“那么贫道只好动动脑筋,好好回忆一下了。”
燕还生笑着望他:“感激不尽。”
虽说是每个日夜,孟醒却还当真记得大半,大概是因为在山上的岁月都太无聊,只有封琳在他身边时才会让那片山头稍显可爱。
无论当时的封琳是真心还是假意,他都是孟醒在最茫然的时光中唯一的一抹光亮。
“他来的时候,师父曾以为他是封琅——因为封家报上来的名字,就是封琅。”孟醒垂着头,第一次尝试着理清他和封琳的那些峥嵘岁月,“他很爱笑,所有人都在讨好师父,可他讨好了贫道。”
燕还生问:“因为他会笑?”
“...不,他会的很多。”孟醒道,他原本按着沈重暄的手已经被沈重暄反客为主地握住,温热的掌心握着他的手,和那孩子一样,沉默而坚定,“他会唱歌,会讲故事,还会下厨,会钓鱼,会酿酒...贫道很喜欢他。”
“是吗。”燕还生不置可否地笑笑,低声说,“燕某也是。”
孟醒定了定神,继续说:“他说他对封家有着刻骨的仇恨,他一定要学成归家,让封家人都后悔对他做过的事——但这条路必定艰难无比,他也许会满手鲜血,背负人命。所以,贫道答应他,孟醒此生,永不会干涉他任何。”
“他也不会干涉您吗?”
孟醒闭了会儿眼,半晌后,沉默地摇摇头:“他没有承诺过,贫道亦不需要。”
燕还生意有所指地看着他,笑着:“他不会对您出手。他重情又薄情,道长实在是得天独厚。”
孟醒没有应声,只是沉着脸色看他,低声道:“该你了。”
燕还生挑了挑眉,但没有反驳,只是一杯又一杯地喝酒,孟醒也不催他,和他对坐共饮,两人都沉默着。
“该燕某了。”
燕还生徐徐一叹,横琴在前,眼神眺向窗外。
“二十多年前,封无晦唯一的嫡子出生了,所有人都为他的出生雀跃,而在这嫡子出生前几个时辰,还有一名庶子出世。”
“封无晦很善良,他自认对两个孩子一视同仁,庶子哥哥叫封琳,嫡子弟弟叫封琅。”
“封琳的娘亲程氏,也是封琅的乳娘,兄弟两人一起长大,因此封琅自懂事起,便是真心实意地把封琳当作亲生哥哥。”
燕还生睫羽低垂,似乎有些羞赧,语气却冰冷得像是数九寒天的冰棱,言至于此,忽然一顿。
“封琅武学天赋不错,出身也好,虽然有人戏称‘琳琅双子’,可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忽略了哥哥封琳。因为程氏的懦弱,封无晦的偏宠,元夫人的打压,封琳和母亲程氏一直挨饿挨打,母子二人的吃喝全靠封琅接济,而封琳,自然连接受正统武学的资格都没有。”
他闭上眼,嗓音微颤:“元夫人做的很多事,都让封琳对封琅,恨之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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