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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澄明如镜,照出宋登云满脸灰败的苍白。
寂静的夜里,只有和尘剑尖滴落的血,叩在青石地上发出的轻微的滴答声。
宋登云的呼吸声重得出奇,沈重暄和他相对立着,宋登云道:“沈兄,我哥是不是死了?”
沈重暄握着剑,浑身都无法自制地发着颤,他这时也没有完全回神,依然沉浸在方才那一剑的震撼中。
“......沈兄。”
沈重暄没有应声,他实在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宋登云,可他双腿犹如灌铅,挪也挪不动分毫,只能站桩一般立着。
他甚至想,假如这时宋登云要替宋逐波补上一刀,他也可以扛下一次,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宋登云抽了口冷气,眼眶再也没兜住热泪,一连串的眼泪涌出来,很快遍布全脸,他哽咽着开口:“我有八个堂兄,七哥对我最狠......他最讨厌我。可他是我哥啊,沈兄。”
沈重暄找不回自己的嘴,只能本能般讷讷地回应:“......对不起。”
“你报仇了。沈兄。”
沈重暄默然,良久,他沉默地别开眼,不再理会宋登云的绝望和悲恸。
那日他纵马奔出阳川时,本来发誓要在宋登云赶至之前斩杀宋逐波。
他本来可以做到,在宋登云来到之前,避开宋登云,不让宋登云目睹友人和兄长你死我活的厮斗。
而封琳一身红衣,踩着满地落霞追上他,沈重暄勒马回身,下意识挥剑,却被封琳轻而易举地打断剑势。
封琳一提马缰,下颔微抬,狭长的眼眸尽是不屑的讥诮,但他唇边的笑容依然温柔和蔼,话语也是一如既往的柔声细语:“你不是我的对手。”
沈重暄略微蹙眉,道:“不妨直言。”
“你不是我的对手,更不会是宋逐波的对手。”封琳笑意未至眼底,看着他的眼神只有冷意,“确实长大了,也算对得起阿孟的付出。不过阿孟暂且抽不开身,所以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沈重暄将信将疑,摇头道:“不必,我既然出师,恩情也好,仇恨也罢,都不劳烦师父和前辈了。”
封琳思及眼前的少年同样得知了自己和燕还生的旧事,也只是垂首冷笑,不置可否地一哼,淡淡说:“你学的是辟尘门的拂云身,这门轻功当属天下第一,宋九的脚程自然比不过你。但你若要找宋七的麻烦,我也不可能真的出面帮你——”
“我不需要别人帮忙。”
“宋七早年吃过可以让自己功力大进的药物,十五月圆那晚会受反噬,你等月亮出来再去,圆月当空时,他自然不是你的对手。”
沈重暄果然嫌恶地皱起眉,冷道:“趁人之危,此非君子所为。”
“你会照做的。”封琳神情淡淡,沈重暄无法从他脸上看出丝毫纰漏,“我是为你好,也是为了阿孟好。你不是宋逐波的对手,去了也是送死,阿孟之后定然会为你报仇,呵,可他也未必能敌宋逐波,若你不能处理干净,阿孟也是一样的危险。”
沈重暄微怔,小声问:“师父现在如何了?”
“他陪殿下回宫,请陛下赐婚。”封琳神色冰冷,语气中难掩厌恶,“你必须解决好你自己的事,不要再耽误阿孟了。”
那天的夕阳将坠未坠,融融的暖意都在顷刻之间化作千万冰冷的利箭。
破肉透骨,万箭穿心。
封琳递他一眼,扫见他按着剑柄,青筋毕露的手背,问:“你不用点酥了?”
“......不,师父赐剑了。”沈重暄瞑目,轻声道,“赐了和尘剑。”
封琳一时无言,沈重暄却已不再说话,只是敷衍也似地拱手作礼,再次转身打马,绝尘而去。
——辟尘门门规,剑在人在,剑断人亡。
“沈兄,”宋登云合眼,低泣道,“你先走吧。”
沈重暄默了片刻,正想开口,忽闻一声低笑,两人同时回过头去,果然看见封琳一袭夜行衣,好整以暇地坐在墙头,眼中不带一点儿情绪,只睥睨着他两人,沈重暄顿觉一阵毛骨悚然。
“梨花砚。”宋登云瞥他一眼,不知他来由,礼貌地出声,封琳向他点点头,眼神却一错不错地停在沈重暄身上,笑道:“连宋逐波都伤不了你?真是命大。”
沈重暄冷眉冷眼,不发一言。
封琳还想再说,却听一声吱呀门响,三人一道望去,竟有一道颀长的身影从宋府别院推门走来,看似散漫惬意,嗓音却极高亢,带着远超常人的内力,传去宋府的每一个角落:“乌啼月,滚出来自己瞧瞧,眼皮子底下死侄子,丢不丢人啊你!”
封琳眼中陡然掠过一线杀机,但他只是飞快地跃下墙头,宋登云浑身一颤,下意识望向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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