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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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泓闲着也是闲着,在李家一住就是半个多月,从闷热的伏天一直待到立秋。李彬因要陪着元泓,这半个月学也不上书也不念好不快活。到得七月初七那天,李桦的夫人、李彬的大嫂例行每月去前街药铺把脉时竟查探出了身孕,乐得李家大少合不拢嘴。今日正好又赶上过节,便放了府内下人一日假,一众十五六岁的小丫鬟拿着针线围在一起斗巧。

李彬见家里没人有时间管自己,入了夜滋溜一声就带着元泓逃出家门来到了汴河岸边。

汴河两岸人头攒动,善男信女们围站在岸边,将一个个雕刻逼真,彩绘生动的小乌龟小鸟儿造型的“水上浮”,点上蜡烛投放在汴河水中。夜晚墨色的河水为幕布,点缀点点烛光,淡淡的光影映在成双成对的男女脸上,各个都是甜蜜异常。

元泓见了这么多人多多少少有些尴尬,“今日七夕节,是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人家都是成双成对结伴出行,为何偏偏是我们俩……?”

“我们不也是两人嘛,总比孤孤单单一个人好。”

“……”

“你嫌弃我!你嫌弃我不是女人!你竟然嫌弃你的好兄弟不是女人?!”

元泓连忙摇头似拨浪鼓,“哪能呢,彬哥儿比这些女人好看的多!她们哪能跟你比!”

李彬总觉得这话不太像是夸自己。

沿途小摊小贩不少,李彬瞧见了个赤着脚的小童子,怀里捧着一摞好几个巴掌大的荷叶帽。

李彬走上前去问道,“你这荷叶怎么卖?”

“这位公子,一枚铜板一个,我这就剩下两个了,公子你要买几个?”

李彬低头一瞧,小男孩赤着脚,脚底板结了层厚厚的污泥。

“给你一两银子,你把这两顶都给我吧!”

小童子开业一天,还从未见过如此手笔的大主顾,惊连连摇头,“我,我没有碎银子,找不开钱…….”

“没事,剩下的就当做送你过节的零花!”说罢,扔了锭银子,抢走了最后剩的两顶荷叶帽。

小童子如何磕头感谢不提,李彬欢天喜地地提着荷叶帽回到元泓的身边,拿起一顶往元泓的头上一扣,“怎么样!好看不!”

“?”元泓翻着眼睛往头顶瞧,只看到了一圈青翠的荷叶边。

李彬宝贝地捧着手中剩下的最后一顶道,“这个嘛,就留给今晚的有缘人吧。”

“有缘人?”元泓看了四周,“就我们俩互相认识,哪来的有缘人?还不如我带一个你带一个呢。”

“我有预感!今夜一定有有缘人!”

元泓拗不过他,李彬又吵吵嚷嚷,看好了人家玩的“水上浮”,非得也要跟元泓弄上一对,说是见证他们的“兄弟友情”。

“早知道这样你为何不从家里带?家里的玩物那么多……”

“不需要!”李彬嘿嘿一笑,顺手从草丛中揪了两朵野生的芍药,嫩粉的花瓣,鹅黄色花芯,瞧着就觉得娇艳欲滴。

李彬又管过路之人要了几根残蜡,点燃后放在了花芯之上。

“小红,我们一起把它放走。”

“好。”

元泓点头,与李彬一人手中一朵野芍药,蹲在河岸边,轻飘飘一松手将花儿扔进河中。

嫩粉的花瓣漂浮在镜子似的河面上,忽忽悠悠左摇右摆,渐渐向河中央漂远。

李彬抻着脖子张望,见芍药越漂越远,赶忙拍打元泓,“愣着干啥!快许愿啊!看不见就不灵了!”

元泓挠破了头也想不通,“我头回听说如此许愿,你要是有什么心愿去相国寺好不好啊。”

“有道理,我竟然忘了去相国寺!”李彬一把薅住了元泓的袖子,“走,我们去相国寺!”

“哎……”元泓一百个不情愿跟在后头,可转念一想今日本来就是陪他出来玩,便随他去吧。

虽到了晚上,但因今日过节,大街上依然是人潮涌动。两个毛毛躁躁的少年,穿梭在人群之中,李彬的鼻息间嗅到阵熟悉的脂粉香。

这,这是?李彬的心思突然雀跃了起来。

他动动鼻尖,循着味道向人群中看去。果不其然,离他十几步外,一窈窕少女正亲昵挽着一华服公子哥的手臂。那女子皮肤白皙,眼窝深邃,不是冬枝又是哪个?

一男一女有说有笑向前走去,没人发现李彬的存在,消失在了人潮中。李彬举到半途想挥动的手臂,随着垮掉的嘴角一起放了下来。

切,不就是个妓女……李彬恶毒地想着,心口窝的醋捅像是打翻了一般,烧得揪心难受。

“彬哥儿!彬哥儿!你往哪跑呢,不是去相国寺吗?”元泓正按部就班朝相国寺方向走动,走着走着突然不见李彬的人影,他四下观瞧,却见李彬一个人站在这傻乎乎地发呆。

“走,去相国寺!”李彬咬牙切齿,一把拉住元泓的手,两人跌跌撞撞,撞了不知道多少行路人小摊贩到得了相国寺。

相国寺的偏殿院中也有棵榕树,只是比起李彬院子里的那棵更小更矮一些。两人来时已近深夜,榕树的粗枝上挂满了红绸子。

晚风一吹,榕树叶哗啦哗啦掉了一地,扑面而来的香火气息,将李彬肚子里的那点怒气冲得一干二净。

抬头一看到满树的红绸,李彬犯了难,小脸绷成了包子,蹲在树下发起了愁,“我们没有红绸,怎么写愿望啊……”

元泓也毫无办法,他翻遍全身的口袋也没找到一块红色的布。

李彬想了半天,突然眼前一亮,从地上站了起来,提着裤腰带往院子墙角走去。

“彬哥儿,你干啥去?”

元泓不解地跟在后头,李彬鬼鬼祟祟地左看看右看看,确认了这院子除了他俩再无旁人之后招招手让元泓站在他身后,“你帮我挡着点……”

“你要干啥?”

李彬一边松腰带一边说道,“我突然想起今日我穿了条红色内裤……”

“你你你你你你……”元泓一张脸登时憋得通红,你了半天说不出去一句话,一双手死死按住李彬解裤子的手,“你等着,我去买!”

说罢两脚一蹬地蹿上墙头,几个纵身就没了踪影。

只一盏茶的功夫,元泓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又从墙头上蹦了下来,手中还拎了两块红布和两支毛笔。

“写吧!”元泓将东西递上去。

“嘻嘻,小红你可真好。”李彬笑嘻嘻接过笔和红布,舔湿了笔尖,认认真真一笔一划在布料上写了起来。

不一会儿两人就都停了笔,元泓身高更高一些,主动请缨要帮李彬系到树枝上。

李彬却背过手将东西藏在了身后,“你,你许了什么愿?跟我说说?”

“说出来就不灵了。”

“没事,这里就我们俩,你偷偷给我看一眼,就一眼!”

“可以,但是你的也要给我看看!”

李彬闻言撅起了嘴,“小气鬼!不给看就不给看!略略略!”又朝元泓吐舌头扮鬼脸,独自一个跑到树下,踮着脚尖将红布系好。

元泓低声叹口气,也将自己的红绸子系在李彬的旁边。而后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李彬不解,“这是做什么?”

元泓睁开眼,转过头去对他说道,“我爹说,许愿时要闭上眼虔诚默念,菩萨才听得到你的愿望。”

“当真?!”

李彬也学着他的样子双手成掌合十放置在胸前,阖上眼,眼前一片漆黑,只闻风打树叶沙沙婆娑作响。

人说明目方能视物,可李彬偏偏觉得闭上眼洞察世间更能悉得人间百态。

一张张人脸、一幕幕经历,似走马灯闪现在他脑海。

沉默寡言却永远带着笑的娘亲;明明没有血缘却视自己为己出的李家老小;事事让着自己忍耐自己耍性子的鲜卑少年元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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