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老人(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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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安迪既感意外,又有些为难:“我是学建筑的,虽然也画画,但肖像画……恐怕不是我的所长。”

老人拿起身旁的一张画,是陆安迪上次画的一幅客厅,夕阳透过窗棂与窗台,老人就坐在沙发现在的位置,与周围略显老旧的环境融为一体。

在一大叠记录建筑物内部的速写中,这是唯一有人物出现的一张。

老人端详这幅画,这两天里,他已经看了它无数遍:“这一张的脸看不清楚,不过就算看得清楚,我也不知道像不像我,因为人有时很难看清自己,但画中这个姿势,这个低着头绞手的动作,还有粗大的手指关节,都特别像我记忆中这个年纪的父亲,所以,我想应该是跟我很相似的。”

接着他又说:“我父亲十年前去世了。”

陆安迪不知道说什么好。

“十年前,我结束了苦苦经营二十年的生意,之后十年里,我一直在做的事情,就是在寻找我自己。有时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我会觉得像看着一个没有灵魂的陌生人,那种感觉,很模糊,很疏远。”

“因为这个原因,我请过一个很有名气的画家,给我画了一幅油画,就是你所说的肖像画。”

“我做了一个月模特,付了五十万报酬,最终得到一幅据说很像我,又比我好看得多的画像,朋友都说这钱花得很值,油画的档次很高,装帧很漂亮,完全可以挂在家中墙壁供后代子孙瞻仰。但我知道,这幅画中的我,比以前别人看到我的样子还要假。”

这老人的话信息量有些大,而且有些玄奥。

陆安迪努力咀嚼,依然无法完全消化,只好出言试探:“所以您希望画一幅自然随意的画像?如果是这样,我可以尽力而为。”

至于“真实”,是一种很感性的感受,毫发毕现的超写实是不是最真实?那真是见仁见智。

“自然、随意就好。”老人点头肯定,似乎对这两个形容词相当满意。

看到陆安迪架起速写板,老人觉得自己就要进入状态,他知道她画得很快。

“我知道你不像那些所谓的大画家,需要问清楚一大堆事情后才能开始画,他们还会不停地试探你,让你讲那些他们以为最隐秘,最有噱头的故事,因为这些他们将来可以写进自己的故事里。我从来不愿搭理他们的要求,我说,你只要画你看到的我就可以了,这就是我付钱想要的。”

“那些事情,我自己都不愿想起,又怎么可能当谈资一样告诉他们呢。”

“不过今天看到你,我却突然很有诉说的欲望,就像十年前我站在四十四层楼的窗边,想往外纵身一跃的自杀欲望那么强烈。”老人突然停了一下,声音苦涩沙哑,“也许……是因为你也来自那个叫沿河村的地方。”

陆安迪握笔抬头。

既是因为“自杀”这个词感到惊讶,也是因为他已经第二次提起沿河村。

这老人是个有故事的人。

夕阳西斜入室的时刻,老人一口气喝下面前那杯白开水,开始述说他的故事。

他的开头是这样的。

“开始,我是山西襄汾一个贫苦的乡下少年。后来,我成了那里最大的煤老板。”

陆安迪的笔再次惊诧地停在半空,真是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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