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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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小西忽地捂住自己的小屁股:“六叔走吧!”

莫少北抬脚往外走的时候,抱怨道:“娘,你再吓唬她,以后就不待见我了!”

奶奶不用去地里干活了,带着她侍弄院子里的菜地。尖脚老太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队里同样免了她的劳动力。她只有一个儿子在城里开了间铁匠铺子,一个孙子一个孙女,不怎么回来。虽然尖脚老太喊莫小西的时候,总是把辈分挂在嘴上,“小姑奶奶,小姑奶奶地叫,其实内心里是把她当孙女般疼爱的。

莫小西也很喜欢尖脚老太,她要是不喊自己“小姑奶奶”的话,莫小西更喜欢了。莫小西想,这真是个尴尬的事情,她一看到尖脚老太就想像见到奶奶那样,亲亲热热挽着胳膊叫奶奶。可总被那声“小姑奶奶”打破温馨的幻想。

尖脚老太是个嫉恶如仇的老妇人,她不懈余力地骂着她黑心肝的父母,又淳淳善诱着莫小西,长大了一定要孝顺奶奶,要听六叔的话,要一辈子对六叔好-----不能没良心

莫小西点头:嗯,我长大了一定好好孝顺奶奶和六叔-----

尖脚老太:“你六叔-----孝不孝顺的,对他好,别惹他生气就行了-----

莫小西不解:对六叔好,不惹六叔生气,不就是孝顺他嘛。

第20章 该找媳妇了

当周围十几个村庄联合上访,才建了第一所小学后,六叔就把莫小西轰进了学校。

六叔是高小毕业,当时已经很了不起了,是奶奶拿着笤帚硬逼着六叔上了几年学,高小毕业后,要到更远的城市去上学,六叔死活不上了。要帮着奶奶挣工分,识几个字,又有力气,到哪都饿不死人。

莫小西在自己家的院子里野惯了的,乍一受拘束,实在是受不了,第二天抱着门板哭天抢地的嚎着不去上学,奶奶好说歹说不管用,老师上门来找也不行,奶奶被她杀猪般的嚎叫震得脑仁子疼。生气不管她。

过了三四天,六叔回来了,一听莫小西好几天没去上学了,伸开蒲扇般的大手,照屁股上啪啪几下子,扬言以后在家几天就揍几下。莫小西当时就捂着屁股。逃也似的往学校跑去

荷花村水塘里的荷花开了败,败了开,莲藕挖了一茬又一茬,转眼间,莫小西长成十五岁的大姑娘了。

十五岁的莫小西就像荷花村的荷花一样,远近闻名,那些个半大小子都知道,荷花村有一位比荷花还娇美的姑娘。要是能娶了她,倒插门给她莫家当牛做马都乐意。

十五六岁,正是少男少女爱做梦的年纪,莫小西未能免俗,只不过莫小西做的梦跟别个不同。

学习好的憧憬着考中专上大学,争取捧上铁饭碗,学习不好女生的则是希望中学毕业后,能找个富裕的婆家,如果是镇上的有钱人家更好了。而男生则知道升学无望,便一门心思,想在学校找个自己喜欢的女孩子。

而莫小西却想着,什么时候她的亲生父母来找她!她们如果来了,莫小西想,一定要穿上最漂亮的衣服,让奶奶梳个最好看的发型,去见她们。

莫小西恶毒地猜测,她那狠心抛弃她的父母,肯定是家里太穷,养不起了-----或者是一心想生男孩,却一胎又一胎的都是女孩-----如果是这样,莫小西双手合十,虔诚祈祷:大慈大悲观音菩萨,我非常感谢当初他们抛弃了我,否则,也遇不到这么疼我爱我的奶奶和六叔。所以,一定保佑我的父母:如果他们贫穷,就让他们一直贫穷下去好了,反正跟我没关系,如果他们想要个儿子,那就一直让他们生闺女吧-----

祈祷完,心情果然好多了,欢欢喜喜地给六叔洗衣服。村里早就不用去井台挑水了,家家打了眼压水井,井水清冽甘甜。从来不喝生水的莫小西,也畅快淋漓地喝了一大碗。当然,喝生水的代价是过后又吐又拉,奶奶摇头,说她是千金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尖脚老太常说,这清凌凌的水洗衣服可真是罪过。

可莫小西却庆幸幸亏有了压水井,要不还得她去挑水,那扁担她是真不会用啊,每次明明摇上来满满两大桶,一路到家只剩下半桶水,洒了一路不说,衣裳还是湿的。奶奶看不下去,要自己挑水,莫小西死活不同意,说恁那么大岁数了,还干这出力的活,都是您和六叔惯的,您看看我现在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再这样下去我不成废物了嘛!以后这活就得我来,一回生两回熟嘛!

话是这么说,可扁担硌的肩膀真疼啊!现在有了压水井。几下子就接满一盆水,莫小西一高兴就把家里的,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洒扫了一遍,拆洗了一遍,晾晒的床单被褥和衣服,满院子都是。莫小西很有成就感,她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也不是啥用没有啊。

六叔的衣服泡了满满一大盆,衣服真大啊,莫小西的个头,在女同学堆里并不算矮,可她穿上六叔的上衣,有种小孩穿大人衣裳的感觉。

衣服的下摆都到膝盖了,双手在袖子里就像唱大戏的旦角,颠呀颠的,颠了好一会,还没把手颠出来。

有一次她穿着六叔宽大的衣服,跟着戏匣子里传出来的唱腔,拿宽宽长长的衣袖当水云袖,眼波流转间竟是青涩中夹杂着娇憨,眉梢眼角妩媚至极,莲花指随手一指,如遭雷轰般定在那里,她竟看到了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屋檐下的六叔。看她的眼神好陌生。两个人对视了半天,直到六叔一声咳嗽。

莫小西哇呀一声,如梦初醒般跳起来,慌慌张张就往屋里跑,跑到一半,突然想起六叔就在堂屋的檐下,急急折返身子冲向了大门口。在门口跟几个老太太拉呱,一看到慌张张的的小西,都勾头往她身后看。

“恁大的人了,慌手慌脚地跑啥?让狗撵啦?”

莫小西拍拍砰砰乱跳的心口,心道:比狗撵严重多了!狗撵我,我能掂起砖头就砸狗,哪能像现在恁孬种!

“你六叔都穿了多少时的衣裳,又脏又臭,亏你还老往身上穿!”

“六叔的衣裳哪里臭了,一点都不臭!”莫小西把鼻子凑在衣领前闻了闻,真的不臭,只有淡淡的汗味和很好闻的香烟味。

奶奶这一打岔,莫小西霎时忘记了心中的不自在。慌啥慌,不就是在六叔跟前丢人显眼了吗?从小到大丢人显眼的事儿干的少吗?有啥难为情的。六叔又不是外人!就算丢脸也没丢到外面不是?想通了,便甩着衣袖,迈着欢快的步子,咿咿呀呀地哼着小调回去给六叔洗衣裳去了。

以前,每次洗衣服的时候,总能从六叔兜里摸出一大把糖块,那些糖块是小镇上的供销社里买不到的。

第一次发现糖块的时候,她笑眯眯地捧着糖块往六叔跟前一递:“六叔,你的糖忘记拿了----”

六叔看都没看,说道:“六叔又不爱吃糖,那是给你买的!”

于是,莫小西又笑眯眯地捧回来,分给奶奶一半,然后强行塞到六叔嘴巴里一个,自己再吃一个,然后更加卖力地给六叔洗衣裳。

可是这次,翻遍了六叔的衣兜和裤兜,连个糖纸都没找到。莫小西湿淋淋的双手沮丧地托住脸颊,叹了口气。六叔一定不疼自己了。

一只手掌伸过来,手心里躺着一个圆圆的,带着漂亮女子头像的铁盒子。

莫小西呆住了,她不是被漂亮的小盒子惊呆的,而是看到六叔的手掌心心疼了。

六叔的掌心宽大干燥、手指也很修长、骨节分明,指甲圆润干净,只是上面布满了厚厚的茧,手指上还有细细碎碎的伤口。

“咋?不喜欢?工友说女孩子都喜欢用香脂擦脸-----”六叔见莫小西没有预料中的欢喜,便问道。

“我-----我又不皴脸,用不上吧?”莫小西随口说道,眼睛仍盯住六叔的手心,小手不自觉地爬上去,轻轻摩挲着。

“不喜欢算了,我扔了它!”六叔手一扬,便被莫小西紧紧拉住。

“喜欢呀,六叔,我没说不喜欢,就是觉得我还小,费这个钱不值当的!”莫小西眼睛红红地摇晃着六叔的手:“六叔挣钱不容易----你看你的手都磨成啥样了-----”

“知道六叔不容易,还不好好上学!”六叔把香脂往莫小西手里一塞:“赶紧给六叔把衣裳洗出来,再晚了,明天就晾不干了-----”

“六叔------”莫小西又扯扯六叔的衣角:“六叔,你没给我买糖啊?”

莫少北哭笑不得地拿手胡拉莫小西的脑袋:“你都多大了还要糖吃?嗯?”

莫小西小声说:“多大也是六叔您的侄女啊!我都习惯了的,冷不丁没糖吃,心里可不得劲了!”

“行行行,以后六叔啥都不给你买了,多大都给你买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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